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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邑的使者回到吐蕃后向赞普言明情况后自戕。同月二十一日,吐蕃进犯青海,赞普钦陵亲至阵前。 这消息传到长安百姓已着秋衣,秋风瑟瑟。 李玚召中书门下诸相与知枢密冯昭辅、两军中尉鱼延年入紫宸殿,点朝中名将,询问诸人谁可与吐蕃一战。杨公赡沉默不语,只目视冯昭辅,冯昭辅倒是没什么顾及的样子,拱手出列道:“臣以为吐蕃进犯,边境求援,可调藩镇之兵解困,兼以和谈为辅。” “哦?调藩镇之兵……敢问邢国公欲荐何人为将呢?”崔承祖要笑不笑地微微挑眉,语调含讥带讽,拱手上前道,“臣以为应从朝中调兵,朝中遣将,那藩镇之兵心思实在难测,况诸节帅也未必属我中央。” “崔相公所言甚是。”冯昭辅凉凉地笑道,“大约是崔相公没有女儿,不能对襄王殿下的处境感同身受罢。兵法有云:‘故凡集兵千里者旬日,百里者一日,必集敌境。敌救未至,而一城已降’,吐蕃距长安八千里,敢问崔相公意欲何为。” 崔承祖这才想起襄王长女,永安长公主此刻尚在吐蕃,且如今已成了赞普钦陵的妻子,便也有些讷讷,竟一时哑然,无话可辩。冯昭辅见此便不再与他纠缠,转而向李玚奏禀道:“圣人明鉴,历来兵贵神速,况藩镇历来有防秋防冬之举,今已入秋,依臣之见,藩镇诸位节帅的防秋之兵大约如今已成助力,昭义节度使萧庭年少有为,可堪大用,可立遣其为主将,再从朝中择一位将军为前锋。” 之前李玚一直默然,如今见冯昭辅献策面上亦未显出如释重负之意,只不置可否地转向杨公赡询问道:“太傅以为如何?” 杨公赡适才一直未开口奏答,听得李玚的问话才诸多思绪中抽离出来,开口时却道:“臣以为,此番应以和谈为主,我朝尚有长公主在吐蕃,实在不宜妄动干戈。” 诸臣不料杨公赡能这样说,闻言尽皆愕然,李玚亦是立时蹙了眉,却仍旧按着性子重复了一遍:“和谈?” “是。”杨公赡续道,“臣以为于藩镇防秋之兵与吐蕃进犯之军战后,施以和谈安抚之举……” “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妇人。昔人便已有断言此乃拙计,况如今妇人亦托不得安危了。”李玚终于不耐烦听他继续说下去,冷笑道,“太傅待永安长公主的情分朕是知道的,朕待永安长公主如同骨rou至亲,那钦陵如今兴兵犯我疆土,分明是不肯送还永安长公主,如今外敌当前,怕是容不得太傅的心慈了。再则若是长公主能劝得那赞普止戈,又何至如今这般地步。” “圣人说的极是。”鱼延年终于上前一步,冷冷地道,“臣虽久在中央,手中刀剑也未曾生锈,尚可斩下那敌国赞普的项上首级。” 杨公赡自李玚即位以后已久不与鱼延年争辩,纵使与冯昭辅纠缠许久,亦不肯多与之结交,便是因为鱼延年为人最是不知变通,如今性子上来,更是不容辩驳。杨公赡今见他已是打定了主意,遂不再多言。 李玚见此,心知杨公赡不快,少不得忍下气来,正欲再与他周旋,忽听见外头黄门匆匆地脚步声,转眼间已有人从外头进来,却是苏严。 苏严甫一进紫宸殿便跪伏在地,将手中密函奉上:“启奏大家,这是外头人呈来的表文,说是长安长公主自安西发来的。” 一旁的郇弼接过,回身奉与李玚,李玚迅速将那密函拆开,很快将那表文读完,冷笑一声掷在案上,向郇弼道:“给太傅瞧瞧,阿祁可是这是永安长公主的亲meimei,这可做不得假了罢。” 郇弼骇于李玚冰冷的语气,慌忙将那表文递到杨公赡手中,杨公赡搭眼一看,神色大变。 吐蕃钦陵赞普起兵之初,尚在青海一处,很快便打至安西。安西驻扎诸将士中,以长安长公主李祁身份最尊,便事急从权领了总帅一职,因吐蕃此番倾国而战,故此自来时她便严令军士但守不攻,河朔本就势大,况且李祁的身份现搁在那儿,纵然有心怀不忿者,亦不敢在明面上与她起冲突。李祁治军是承自李策的严厉,且深谙慈不掌兵的道理,乍至安西都护府便从严处置了数十个犯禁的士卒,一时三军悚然,虽不至就此不出一丝纰漏,却也起了震慑之用。 大楚与吐蕃历来便为着争夺龟兹、疏勒、于阗、焉耆等镇多有摩擦,如今龟兹、于阗二镇属熙,疏勒、焉耆因前朝故事则划归吐蕃,今岁吐蕃干旱,牛羊亦少,因求不得粮,这才在隐忍日久之后起了兵戈。李祁心知凭借防秋之兵力与安西都护府本地驻扎之君决计抵挡不住,遂遣人来长安求援。 “是臣的不是。”杨公赡面色白了白,望去十分难看,却很快道,“请圣人早下决断,以免长安长公主在安西有差池。” 李玚勉力按下被吐蕃军队激起的怒气,向鱼延年道:“朕属意于卿做将军,这便将兵符赠予卿,待到了安西,准卿便宜行事,若长安长公主不允,可以兵符示之。” 鱼延年立刻拱手道:“臣遵旨!” 今次出征大楚,钦陵只带了李禤一个妻子,原因无他,若非如此,他实不能安心离国。 天光微亮时,李禤正在驻扎在西城城外的王帐内梳妆,钦陵便坐在一旁翻阅她往日看的乐府诗,虽不能竟通其意,却也能领悟一二。侍女槐绿已久不为她梳汉人发式,有些生疏,兼有赞普在一旁,虽不出声,她却总归是有些怕的,便有些惭怍地道:“婢子着实手拙,倒耽搁了末蒙的事。” 李禤将一支步摇搁在妆镜前,和声笑道:“这有什么,你只梳个椎髻罢,旁的也费事。” 槐绿依言而行,李禤望着镜子里的人抿唇笑道:“外面还有等着的,你竟也沉得下性子来看这些,大约这便是那兵书里说的本心固了。” 镜子里的那年轻人蓄了须,所以瞧不出具体的年岁,只看出了沉毅稳重,内里似有烈焰的面目,正是赞普钦陵。钦陵闻言不由一愣,那乐府也就看被撂在一旁,问她道:“哪里的兵书?”李禤却是笑而不答,只带了几分戏谑道:“怎么,赞普这是要治我的罪么?” 他二人一问一答也不觉如何,槐绿却是忍不住想起曾经听李禤在灯下诵读的那些或缱绻旖旎、或安和静谧的诗词,不由面上也带了笑,原本的畏惧便去了几分。 发髻梳好后,李禤起身行至钦陵身侧,正看到他翻到那首。钦陵的汉语现在已学得极好,遑论那样简单的句子:子为王,母为虏。终日舂薄暮,常与死为伍。相离三千里,当谁使告汝。钦陵觉出她在身侧,声音便比方才低了些:“原来你们汉人也有这样的事么?” “自然有,这又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莫说帝王家,便是寻常百姓,生逢乱世,难道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