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源 - 耽美小说 - 摄政王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349

分卷阅读349

    弄积雪,感觉到风雪穿过自己全身的骨头缝,关节中间都冻上了,咔咔响。

    房屋在摇晃。谢绅在心里破口大骂自己,快点啊你个废物!房屋塌了孩子们半夜站在风雪里也是个死。谢绅豁出去了,大叫一声用铲子玩命往下划拉,雪大块大块地往下掉。

    手没知觉了。谢绅心想,坏了,冻烂了以后没法写字可怎么参加考试。他昏头昏脑不顾一切地铲雪,突然在狂风中听到谁喊他:“谢绅!你给我滚下来!”

    谢绅僵硬地重复动作,玩命往下扒拉雪。伊勒德站在梯子下面喊:“你下来!我来弄积雪!”

    谢绅满脸鼻涕眼泪都冻住了,糊一脸啥都看不见,木呆呆地低头转向伊勒德。伊勒德上房顶搀着谢绅:“你先下去,下得去么?”

    谢绅点头。他两只手都没感觉了,胳膊肘抱着梯子摇摇晃晃下去的。伊勒德三两下铲了雪,下了房顶,脱了谢绅的手套一看,立刻用雪搓谢绅的手。谢绅压低声音:“是不是完了……”

    “不会。”伊勒德声音平静温和,“你等会儿,搓搓就好。”

    谢绅见过太多手指脚趾被冻烂活活切掉的人,在辽东都不稀奇。伊勒德用雪搓谢绅的手,谢绅几乎没有感觉,伊勒德十分耐心,小心翼翼。回血的一刹那谢绅差点喊出来,伊勒德高兴:“疼吗?有感觉吗?”

    谢绅慌张点头,伊勒德拉着谢绅进屋关门。两个人劫后余生坐在地上,伊勒德解开领子把谢绅的手揣进怀里。

    “别动。”

    谢绅感觉到伊勒德心狂跳。屋内没点灯,谢绅听见伊勒德愤怒的声音:“你怎么就跑上去了!你这手冻伤冻坏了要怎么办?”

    谢绅换过一口气,眼角还挂着疼出来的眼泪结的冰:“不铲雪就得死,顾不上那么多。”

    伊勒德沉默一下:“你的手很有用。我还指望你大展宏图呢。那个范大学士着实讨嫌,你难道比他差。”

    谢绅笑得很骄傲:“我当然不比他差。”

    伊勒德揣着谢绅的手,一只手撑着脸:“你千万……好好混。”

    谢绅清清嗓子:“行啊。”

    伊勒德又陷入沉默,许久:“阿敏死了,立刻天灾。死的人太多了。这一两天,就得出去。”

    谢绅睁大眼睛:“出去抢?”

    伊勒德疲惫:“要不然怎么办?多罗豫郡王阿稚早就叫嚣要南下。陛下早有入主中原之意,三大贝勒一直反对。如今三大贝勒都倒了,陛下应该要一兴夙愿了。”

    谢绅绷着脸,他差点控制不住表情,但很快平静:“除了多罗豫郡王,还有谁?”

    伊勒德似乎是放弃思考:“多罗武英郡王,还有个谁,哦对了还有正蓝旗的阿福齐……”

    谢绅脑子飞快转动。这里面渊源得从努尔哈济开始。大晏祖训自有兄终弟及,当年建州未反时努尔哈济的弟弟哈齐是努尔哈济领地的继承人,而且哈齐比较偏大晏,所以死得很惨。哈齐领正蓝旗,次子就是刚被黄台吉斗死的八和硕贝勒之首的阿敏,阿福齐是哈齐的小儿子,继承了镶蓝旗。

    谢绅翻过所有辽东官员档案,他看到过哈齐的。因为哈齐是大晏敕封“建州右卫首领”,可惜哈齐没来得及逃跑,否则岂不是分化成功。

    阿敏也死了,阿福齐没点感想么。爹被别人的爹干掉,儿子又被被人的儿子干掉。阿敏和黄台吉还正好都行二……

    谢绅已经顾不上疼痛了,他抬头看伊勒德:“你这迎宾的职位想不想动一动。”

    伊勒德蹙眉:“什么意思?你还能帮我升官?”

    谢绅微笑问伊勒德:“什么是好奴才?主子瞌睡知道递枕头的才是好奴才。”

    伊勒德抬高眉毛,谢绅笑意变深:“揣测上意是不对的,但是不揣测就天打雷劈。莽古尔泰死了没。”

    伊勒德面部表情一沉:“不管你现在想什么,立刻给我停止。”

    谢绅点头:“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没有一官半职就弄幺蛾子太多就是找死。我只是要跟你打个赌,如果我赢了,以后你遇事要也要听我一言。”

    伊勒德眯眼,谢绅低头:“正蓝旗完了,他们出不了建州了。”

    伊勒德面无表情,谢绅啧啧嘴:“这个机会是你自己失掉的,你放心,有人会抓住的。”

    三大贝勒,莽古尔泰正蓝旗,阿敏镶蓝旗,代善正红旗。

    但凡是个王,都知道应该怎么做。

    第二天伊勒德一上朝,正蓝旗奴仆告发莽古尔泰有意谋反,正蓝旗中有人意图降晏。

    黄台吉震怒,外有天灾,内竟然也有人祸!国难之际并不思为国尽忠,居然一心想着叛乱投敌!不能共患难者,建州不留!

    黄台吉下令开始清洗正蓝旗中意图谋反的军官和士兵。未有嫌疑者,编入两黄旗。

    伊勒德吞咽一下。

    武官最怕上位者的猜忌,军功才能证明自己的忠诚。恐惧最能激发血性,一腔愤怒只有杀戮才能发泄,澎湃的杀意冲出皇宫,在风中嘶号。

    抢西边。去抢吃的和奴隶。为了活下去。

    真的有人想回大晏,不过不在正蓝旗,在正红旗。伊勒德放开拳头,自然垂下。站在殿外许久,眉毛上都积了风雪,但他不在乎。

    殿内的臣子大声奏报昨夜冻死多少人,多少牲口。伊勒德睁开眼,悄悄仰望长天。

    建州挣扎着活,大晏挣扎着活,天下众生挣扎着活。他没那么天真,不会觉得衣食无忧便没有战乱。如果都能吃饱,不会死人,想打仗的人,会不会更少一点?

    谢绅不用准备什么,遴选考试他不放在眼里。就算是冰灾,只要还能看见字,就得读书。他教小孩子们念千字文,前十句已经非常顺畅。

    门口站着个人,完全是个金兵军官的打扮,一只手扒着门框,很认真地听。

    与伊勒德当时戏谑的态度不同,这个人的神情透着虔诚。

    谢绅用蒙古话轻声问:“您有事?”

    那人张开嘴,用非常不熟练的汉话回答:“我……我姓刘。文刀刘。”他用手指在门口洁白的积雪上急切地写给谢绅看:“刘,我。”

    谢绅吓一跳,他以为对方是个女真人,居然还是个汉人……降将?不对降将汉话为什么好像很差。

    那人继续很认真地写:“山。刘山。我。”

    谢绅眨眨眼:“刘军爷,找伊勒德?”

    还汉人呢,您这汉话还不如伊勒德呢……

    刘山看着晶莹洁白无瑕的积雪,似乎陷入沉思。一个汉字一个汉字地写。

    山,川,日,月。

    他自幼被掳进建州,只记得自己曾经学过四个字。最简单的汉字——

    大好河山,煌煌日月。

    谢绅微微眯眼,在脑海里一翻辽东官员档案,这个刘山应该不是降将,完全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