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的也是恶心的事。”

    下课铃声刚一响，老师便叫停了大家仍在奋笔疾书的动作，等到课代表收好卷子，清点了卷子数目递交给老师，原本安静的教室这才开始嘈杂起来。

    唐梨伸了个懒腰，趴倒在桌子上，活像被抽干了精气神儿，苦着张小脸，有气无力地抱怨。

    “这还没升高三呢，每周一次大考，也太夸张了吧，我这苦命的人生啊……”

    姜南握着笔，笔尖划过纸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响。

    草稿纸上演算着的是刚才试卷的最后一道大题，闻言弯着眼，轻笑了一下，分出点神回应。

    “准高三了，提前适应一下节奏也能理解。”

    看到再一次推演出来的答案和试卷上的别无二致，姜南放下了笔，活动了下手腕，偏头看向唐梨。

    “别难过啦，大课间时间还有的多，要不要去吃点东西，补充点能量？”

    唐梨眼睛一亮，抬起头来。

    “那我要吃奇山家新出的雪糕，茉莉龙井口味的！”

    姜南站起来，拉了唐梨一把。

    “钱包说可以，就得看便利店里有没有了。”

    校园里流苏树正值花期，花开似雪，层层叠叠，途径树下时，能闻到空气中飘散着的清淡香气，沁人心脾。

    路上学生三三两两，多是课间出来透气的。

    姜南和唐梨一路闲聊，很快到了便利店门口，便利店里不间断的有学生进出，唐梨摇头感叹，看来每周五的大考确实折磨人啊，姜南被她认真的模样逗笑了。

    唐梨站在雪糕柜前挑选着口味时，姜南正循着脑海里零食摆放位置的记忆，往后排货架深处走，没想到一个拐角竟撞见了个熟人。

    可不得熟嘛，一周前两人还在没人的画室里衣衫尽褪，耳鬓厮磨呢，虽然在那之后二人又断了联系，也没在校园里碰过一次面。

    她望着程淮手里那盒包装眼熟的糖果，轻眨了下眼睫。

    看不出来啊，这人居然爱吃甜的。

    然后伸手从二人面前的货架上取下来一盒口味一模一样的。

    “青提的不错，我也喜欢。”

    姜南说话的声音不大，更像是自言自语，毕竟她也没指望程淮会有什么回应。

    虽说彼此有过几次亲密行为，但实质上两人并不太熟。

    程淮这人平日里性格本就比较沉默寡言，独处时两人还能说上那么点话，人前程淮却是从未表露出分毫，守着他那掩耳盗铃的道德标准，恨不能划出个楚河汉界，以此证明两人不熟，主打一个别来沾边。

    不过对于姜南来说这正合她意，偷吃点蜂蜜罢了，她可不想被人发现徒生事端，碗若打翻了，可是连水都喝不成了。

    “嗯，我知道。”

    耳边猝不及防响起低沉的声线，姜南愣了一瞬，还没反应过来，话已经问出了口。

    “知道什么？”

    程淮转过头来一瞬不瞬盯着她。

    “知道你喜欢。”

    他的眼神似涌动的暗流，流露出两人独处时才有的侵略性，一贯冷淡的神情里是不再隐秘的专注。

    这人搞什么，今天怎么突然转性了？

    姜南心不自觉跳得有点快，快速扫了眼货架这边零散的几个同学，见都是陌生的面孔，心下略微放松了些，刚要张口回应，就见唐梨朝这边走了过来。

    “姜姜，你挑好了嘛？”唐梨朝她晃了晃手里的雪糕，“我找到了新口味哦！”

    待到走近姜南，唐梨这才注意到自己同桌身边，正站着位身形高大挺拔的男生。

    见两人间气氛似乎有些怪异，不免多扫了那男生几眼，这下彻底看清楚了长相。

    她心里顿时一凛，又看见两人手中各自拿着盒相同包装的糖果，眉头微皱，随即扬起脸，主动上前搭起话。

    “姜姜，这你朋友嘛？”她碰了碰姜南的胳膊问道，没等姜南开口，目光便转向程淮，“同学你瞧着有点眼熟啊，我好像在哪见过你，好像是和姜姜男朋友一起的？”

    姜南握着东西的手指摩擦了两下包装盒，刚准备接话，就见程淮一反常态，已经自报家门。

    “程淮，裴白的朋友。”

    说话间眼神更是不加掩饰地瞥向姜南，两人目光短暂相触，姜南注意到他竟抿唇笑了一下。

    唐梨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裴白的朋友啊，那差不多了。我是唐梨，姜南的好朋友，很高兴认识你啊。”

    唐梨特意咬重了“朋友”二字，漂亮的眼睛只弯了一瞬便收起，也不等程淮做出回应，伸手挽住了姜南的胳膊，委屈般撒娇。

    “姜姜你挑好了嘛，咱们走吧，我雪糕都要化了。”

    便利店天花板上空调风口的冷气呼呼吹着，姜南看她一眼，点头应了声好，冲程淮说了句“先走了”，便和唐梨离开了。

    回去路上，姜南剥了颗糖果塞进嘴里，在唐梨咬着雪糕又一次欲言又止看向自己时，懒懒开口。

    “想说什么就说吧。”

    唐莉立马接话。

    “你怎么不问我刚刚在便利店为啥那样说呀？”

    “你来篮球场找我那次，已经听过他的名字了。今天突然亮爪子，应该是对方做了什么让你不喜欢的事了吧。”

    姜南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纸，抽出一张递给唐梨。

    “嘴角，雪糕沾上啦。”

    唐莉接过胡乱擦了擦，语气忿忿道:“什么都瞒不过你啦！我和你说，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你得躲着他点。”

    姜南点点头，“看来是人神共愤的事了。”

    “我没和你开玩笑！”唐梨着急起来。

    “我觉得他……”她语带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我觉得他喜欢你。”

    姜南身形一顿，露出惊讶的表情。

    “怎么可能呢？”

    唐梨回想起来那天散场后，她独自折返回去篮球场找东西时见到的场景，摇了摇头，那个变态……

    “哎呀不好解释，反正他肯定喜欢你。我知道喜欢一个人是自由的，但是像这种明知对方有男朋友，还不收敛，想挖自己朋友墙脚的，简直太可恶了！”

    “越说越像那么回事了。”姜南无奈地笑，“我们都没有见过几次面，哪来的喜欢？今天是偶遇，人家要是知道了我俩这么编排他，肯定气得不行。”

    “喜欢和见面次数又没有必然的联系，不然一见钟情从哪里来？”

    唐梨抓着姜南的手腕。

    “姜姜你信我，这人没准早就暗中偷偷关注你了，你看看这两天你家裴白前脚刚去邻市参加比赛，他后脚就制造偶遇，还拿一样的吃的套近乎，哪来那么多巧合，这人太可怕了，心机狗，破坏别人感情，好恶心好恶心！”

    唐梨其实内心也不怎么看好裴白，虽然裴白无论样貌，家世还是性格确实都是顶好的，但她总感觉姜南和裴白在一起并不是真的轻松快乐。

    但至少人家现在是情侣，人小情侣俩相亲相爱，半路杀出个挖墙脚的，这算个什么事。对于这种行为她极其不齿，言语之间用词毫不客气。

    姜南听着唐梨对程淮喋喋不休的吐槽，低垂着眼沉默了几秒，然后抬头对唐梨笑了笑。

    “你还记得我上周让你帮忙p图的事吗？”

    姜南突然转了个话头，唐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记得呀，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是为了骗裴白。”

    “我知道啊，你说过。”唐莉看着姜南，仍然不明所以。

    “我想知道，你当时为什么，没有问我骗他的原因呢？”

    姜南声音不大，语调柔和。

    “或许我骗他，也是在做一些并不好的事呢。或许，我做的，就是恶心的事。”

    姜南的目光直直的看向唐梨，唐莉表情怔愣了一瞬，那目光里夹杂着一些唐梨说不清的意味，她本能的避开了两人对视的目光，随即夸张地笑了起来。

    “你能做什么恶心的事呀，顶多就是不想裴白管你太多嘛。”

    “哎呀，我都知道，我站你这边的呀，我也看不惯他那样，黏得人都没自我空间了，放心啦，下次还有这种事只管找我。”

    她拉着姜南的手往教室走，脚步有些慌乱。

    “好啦好啦，我知道我刚刚说的话是有点过分了，但程淮那人真是别有居心，你以后无视他就好啦，咱们回去上课吧。”

    姜南跟着她往教室走，低头看向两人相牵的手，少女的手心似乎总是温热着，一如她对自己的感情一样。

    “嗯。”

    姜南突觉有些空茫，低声应了，没再继续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