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画
糖画
林昭顺利考上高中，拿到爸妈的“特赦令”和丰厚的奖金，和几个发小在网吧没日没夜地疯玩了三天，熬得眼睛跟兔子一样红。 早上，他打着哈欠从网吧出来，绕路买了庄青楠爱吃的包子和甜豆腐脑，推开家门，发现客厅多了台新电脑。 庄青楠坐在电脑椅里，认真地研究着说明书，林鸿文正蹲在电脑后面接电源，郑佩英把纸箱压扁，搬到储藏室，打算攒起来卖废品。 林昭揉了揉眼睛，惊喜地说：“什么时候买的电脑？怎么没人告诉我？” “你又不回家，怎么告诉你？”郑佩英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约法三章，“说好了啊，电脑主要是给你俩学习用的，不能用来打游戏！” “好好好，没问题。”林昭走到庄青楠身后，弯腰把带着热气的包子塞到她手里，又打一个哈欠，“青楠，研究明白了吗？需要我帮忙吗？喏，你喜欢的酸豆角rou末包子，快趁热吃。” 火热的呼吸直接扑到庄青楠的后颈，她不自在地往旁边躲了躲，接过包子，轻声问：“阿昭，我明天就放暑假了，堂姐邀请我回老家住几天，叔叔也有东西要捎给爷爷奶奶，你跟我一起回去吗？” 林鸿文和郑佩英要留在这边侍弄葡萄园，脱不开身。 可是，让她独自面对一群和陌生人差不多的亲戚，她又完全不了解他们的性情，难免有点胆怯。 所以，她希望林昭和她同行。 “当然跟你一起啊！”林昭觉得庄青楠这个问题有些多余，一手撑着电脑桌，另一手去摸鼠标，无比自然地把她圈进怀里，“我明天骑着摩托车去你们学校门口接你，到了老家，你什么都不用管，跟着我就行。” 他说着说着，傻乐一声，纠正自己的话：“不对，不是‘你们学校’，是‘咱们学校’。” 第二天只上半天课，庄青楠整理好暑假作业，和几个还算聊得来的朋友互道“再见”，来到走廊，迎面碰见龚雨。 “我正要去找你。”龚雨送给她一个精致的八音盒，指指后面的发条，“我mama给我寄过来的，总共是一对，分你一个，把发条拧紧，里面的小人会跳舞。” 不等庄青楠拒绝，她就急匆匆走向楼梯，挥手道：“我还有事，先不跟你说了，开学见。” 八音盒做成电话亭的造型，中间站着一个穿着芭蕾舞裙的小姑娘，单脚点地，姿势优雅。 倒过来晃一晃，里面还有雪花。 庄青楠捧着看了一会儿，由于实在喜欢，没有装进书包，而是拿到校门口给林昭欣赏：“阿昭，你说，我该回她个什么呢？” 林昭想起自己补给她的生日礼物还在她的梳妆台上落灰，觉得心里酸溜溜的，不高兴地说：“我不懂你们女孩子的心思，给不了什么有用的建议，要不你回去问问我堂姐吧。” 林昭带着庄青楠在无人的柏油马路上行驶，发现她依然捧着那个八音盒，好几次想来个急转弯，把碍眼的摆件甩到地上摔碎，又担心闪着她，只能勉强忍耐下来。 “喂！”他实在忍不住，在风里大喊，“青楠，我送你的那条手链，你为什么不戴？是不喜欢吗？” 同样是没有实用价值的漂亮玩意儿，她却这么厚此薄彼，他怎么都想不明白。 是，他还没能力买沉甸甸的金手镯，那条用红绳和玛瑙珠子编成的链子不太上档次，串在中间的转运珠小得跟米粒似的，戴出来不够亮眼。 可他用光了所有的零花钱。 没有一点儿保留。 摩托车开进村子，道路变得坑坑洼洼。 庄青楠腾出右手，牵住林昭的衣角，轻声解释：“没有不喜欢，不过，那条手链太贵重了，我怕弄丢，想留到重要的场合戴。” 那是她的第一件首饰，堪称意义非凡，她常常在没人的时候拿出来赏玩。 “真的？”林昭没想到事实竟然是这样的，既高兴又庆幸。 高兴自己的心意得到珍惜。 庆幸他有什么说什么，没有憋在心里，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真的。”庄青楠指指不远处，不太确定地问林昭，“阿昭，你看那边，那个人是大伯吗？” 林鸿文这边的亲戚把庄青楠当成贵客，派出代表，早早在村边等待。 庄青楠被热情的叔伯婶娘们簇拥着，陪林昭的爷爷奶奶吃了顿团圆饭，来到堂姐林欣的房间休息。 “青楠，你晚上跟我挤一挤吧？我家虽然没空调，凉席是新买的，又有电风扇，应该不会太热。”林欣比庄青楠大三岁，成熟干练，很会照顾人，又是拿水果，又是腾桌子，“你就在这边写作业吧，我晚上出去打麻将，不打扰你。” “谢谢jiejie。”庄青楠礼貌地道谢。 两个人正聊得投机，林昭“咚咚咚”敲门：“欣姐，欣姐，还有凉席没有？我晚上也要睡你家。” “你闹什么？”林欣端出jiejie的威严，打开门教训他，“不是说让你去姑姑家睡吗？我家没多余的房间，挤不下你。” “我在客厅打地铺。”林昭理直气壮地昂起头，眼珠子滴溜溜直转，寻找庄青楠的身影，“姑姑家的床太软了，我睡不习惯，还是地上凉快。” 林欣被林昭气笑，把旧凉席丢给他：“随便你吧！” 庄青楠放心不下，到了晚上，等林欣睡熟，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外。 就着昏黄的灯光，她看到林昭热得满头大汗，光着膀子坐在凉席上，抬手“啪啪啪”猛拍肩膀和手臂，一拍一只吸满血的大蚊子。 “阿昭，你这是何苦呢？”庄青楠找出打火机，帮林昭点蚊香，轻声劝他，“你还是听jiejie的，明天去姑姑家睡吧。” “不行，我得陪着你。”林昭见她出来，有点儿害羞，扯起薄毯遮住胸前两点，态度却十分固执，“你跟她们不熟，万一有人欺负你，我得给你撑腰。” 他说过要学习怎么照顾她。 总不能光说不练吧？ 庄青楠背对着他，声调变得喑哑：“怎么会呢？jiejie对我很好，你们家的人，都对我很好。” 跟庄保荣那边的亲戚完全不一样。 在乡下的几天，过得比想象中轻松愉快。 林昭领着庄青楠逛庙会，带她感受更淳朴也更热闹的氛围。 两个人被杂技班子扔出的飞刀惊得尖叫出声，在糖画摊子前驻足，手气爆棚，抽中龙凤图案，又买了一对神似林鸿文和郑佩英的面人，打算带回去送给他们。 下雨的午后，庄青楠躺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怎么都醒不过来。 有人悄悄走近，用柔软的手摸了摸她脸上的汗，把风扇的档位挑高，又悄悄离开。 有人蹲在床边看了她很久，实在忍不住，轻轻抱了抱她，把切成小块的西瓜放在床头柜上。 庄青楠一直睡到下午四点。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把八音盒倒过来摇了摇，拧紧发条，放在窗台上。 芭蕾小人顺时针旋转着，跳出优美的舞蹈，洁白的雪花和窗外的雨丝一起飘落。 她举目远眺，看到田地间翠绿欲滴的玉米杆子吸饱了雨水，挺直腰身，精神抖擞，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 她跟着挺胸抬头，深吸一口气，任由凉爽的空气充盈肺部。 她也要长大了。 ————————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权立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