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源 - 经典小说 - 到约定的那时在线阅读 - 90《小插曲IV》

90《小插曲IV》

    90

    《小插曲iv》

    刚抵达住家的朴顺英,对于扔掉信件的事越想越心烦,索性奔回医院外的垃圾箱查看并翻找,却已不见信件踪影。

    垃圾箱并没有清理过的痕跡,为什么只有女孩的信不见了呢?

    难道……被崔银奎发现了?

    心急地跑进医院搭上电梯,她咬着手指甲,在电梯内来回踱步。

    电梯门一开啟,她按着胸口深呼吸,缓步至他的病房,轻轻转开门把,从缝隙中看进去,视线定格在洁白的病床上。

    他双眼紧闭,胸前伴随着呼吸规律起伏。

    放轻步伐走到床沿,她凝望着他的睡脸,在伸出手触及他的面颊之时,他冷不防醒了过来。

    「顺英?」他含糊出声。

    「抱歉,吵醒你了。」收回手,她避开他直视的目光。「哥,我带你回来后,你还有到其他地方去吗?」停顿了几秒鐘,她询问。

    「为了这种事,你特地回来一趟吗?」手撑着床铺坐起身,他反问。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我还是先回去了。」担心他起疑心,她连忙转身走向门口。

    「顺英。」他叫住她。「别担心,我不会再见小青了。」

    「……咦?」她讶异地回望。

    「走了就不要再回到她身边,她这么说了哦!」低下头,一行泪滑过了他弯起的嘴角。「不过已经没关係了,因为我也无法再见她了。」

    「哥……」她心疼地拥住他。

    他那么珍惜女孩,却只能如此压抑情感,强迫两人走向分离,再独自承受着他隐藏起来的悲伤。

    她好生气、也好不甘心。

    「明明是她爱上别人,为什么却搞得像是哥的错呢?」她忍不住哽咽。「背叛你们感情的人,是她才对!」

    女孩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怎么可以随心所欲走进他的世界,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呢?

    太残忍了,女孩真的太残忍了!

    「顺英,一个没有未来的人,有什么资格绑住别人的心呢?」拉离她的怀抱,他伸手覆上她的头顶,轻拍了两下。

    「哥……」无法再反驳什么,她呆望着他,泪如雨下。

    ——如果还能再为他做点什么的话,该有多好?

    #

    一整天的復健疗程结束后,他回到病房休息,才刚闭上眼,手机便响起铃声。

    「顺英?」接起电话,他对着话筒出声。

    『银……银奎?』是女孩的声音。

    他怔愣,微开的唇没有动静。

    『不想跟我说话吗?』

    紧锁的喉咙,发不出声音。

    『那你听我说就好,既然你选择了朴顺英离开我,你就要过得更好!不然我会很不甘心的!听到没?』

    鼻头一阵酸涩,泪水在他的眼中打转着。

    『我会放下这段感情的,不会再说任性的话,也不会再吵着找你了。』

    小青……他想再喊叫一次女孩的名字,却没有勇气做到。

    『谢谢你在我生命中出现,谢谢你让我认识了你。』

    嘟……嘟……嘟……

    直到女孩切掉通话,他的手机依然置在耳边,沉重的心情久久不能释怀。

    对着空无一人的电话那头,他忍住就要崩落的泪水,哽咽地哼唱一首歌曲。

    请遮住天空,让你因为太阴暗,而无法离开。

    请隐藏太阳,怕你回来时,看见我疲惫的模样。

    约定的时间坐在那里,再怎么反覆去想,就不能凭着爱你的这颗心,和你在一起吗?

    即使将脑中的一切抹去,还是自不量力地想起你。

    即使以泪水洗净痛苦的回忆,你的模样依然清晰。

    即使全部空出我的心,我的记忆还是有关于你。

    「非常悲伤、非常痛,我的眼中只有你——」

    最后一句结束,拿着手机的手无力垂落在床,泪水一滴滴浸湿了被单。

    从现在开始,他仅剩的生命中,再也不会有女孩的身影了。

    #

    每天都是同样的吃饭、復健、睡觉,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模式,让他整天像个空壳般地活着,没有希望、没有未来。

    「哥,我带你出去晃晃吧!」推来一张轮椅,她搀扶他坐在上方。

    带他到医院外的小花园,这里聚集了一些同样出来透透气的病患们,大部分是上了年纪的老者和十岁以下的小孩子。

    「大哥哥,你为什么这么年轻就坐轮椅了?是因为你生了很重的病吗?」一个戴着毛线帽的小女孩小跑步到他面前,疑惑地询问。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小女孩温柔地笑了一下。

    「顺英,我有点渴。」停留在较少人的花圃角落,他啟口。

    「那你等等我,我去买瓶水来。」

    站在自动贩卖机前,她投入零钱取出矿泉水,再小跑步回到原地。

    不远处的前方,翻覆的轮椅旁,他整个人跌坐在地,她紧张地衝过去想要扶起他,却被他一手甩开。

    他手支撑着地板,努力地站了起来,颤抖的双脚往前几步,又不稳地向前摔了一跤。

    「哥……」

    「不要碰我!」

    她才刚伸出手,他立刻喊住她的动作。

    望着渗血的掌心,泪水从他眼眶中滚落了下来。

    「啊——」拧起眉眼,他失控地大声吼叫。

    她想为他做点什么,却什么也办不到。

    什么也……

    「我好希望,现在就可以死掉。」他淡淡地吐出这句话。

    「哥……」

    「吶,顺英,可以现在就杀了我吗?」拉住她的手,他语气无望地问。

    「对不起。」

    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一直陪在他身旁,仅此而已。

    「哥,不要说这种话,拜託你,拜託。」上前抱住他,她哀求。

    松开手,他无神地直视前方,肩膀不由得抖动了起来。

    「哥,不要哭,请你不要再哭了……」紧拥着怀里的他,她也流下了泪水。

    #

    「今年的圣诞节,也下雪了呢。」躺在病床上,望着窗外被雪染白的街道,他表露一丝笑意。「再过不久,我也会跟雪一样,在天空蒸发了吧?」

    如果能和雪一起消失,就不会觉得寂寞了。

    「顺英,可以带我到街上逛逛吗?」

    细丝般的冰雪碎片,飞舞编织在绢般风中。

    渲染银色天际,翩然飘落。

    灿烂繁华的街道。

    这个季节的天空,对我来说竟是如此无奈。

    过些时间,就会忘了它。

    这般的回忆,我一个都没有。

    不知不觉,他想起了女孩的笑脸,心却仍然为此隐隐作痛。

    微笑的你,那调皮的眼眸,仍烙印在心。

    你离去后,只残留下回忆。

    这个时候的女孩,应该已经获得幸福了吧?

    对于你。

    即使期望,也无法传达的思念。

    即使相信,也无法实现的愿望。

    虽然瞭解,却持续等待着。

    只有那个约定,依旧无法实现。

    在流逝的圣诞夜里,一直紧拥着,回忆中的你。

    「哥,怎么了?」察觉他泛红的眼眶,她停下脚步,蹲在他面前关问。

    他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今晚的街道是如此纯净。

    缀饰在雪白之中,淹没了足跡。

    那天与你一同仰望的天空。

    如今,就连天狼星,都无法再看见。

    哪怕只有一点点,女孩还会再想起他吗?

    这个疑问句,永远都不会有解答的,对吧?

    我俩在白雪纷飞的季节,在这相同的场所。

    所交换的约定,就这样保留在此。

    虽然还残留着回忆,思念却渐渐变得薄弱。

    想必就是这样的吧。

    是的,他早该知道的。

    女孩……再也不会想起他了。

    对于你。

    已不再渴求,不再有期待。

    已不能挽回,想忘记所有。

    与你共度的日子,已经远离——

    「顺英,我想回去了。」一阵寒风袭来,他轻喊住她的步伐。

    「那,我们回去吧。」

    「……嗯。」

    对于你。

    即使期望,也无法传达的思念。

    即使相信,也无法实现的愿望。

    虽然瞭解,却持续等待着。

    只有那个约定,依旧无法实现。

    在流逝的圣诞夜里,一直紧拥着,回忆中的你。

    #

    他的病状进入日常生活困难期,这个阶段手脚已经產生严重障碍,无法再自行打理生活,言语也开始有表达不清楚的情形了。

    「医生说他的病情不会再好转了,应该说这种病就是这样,让人绝望得想哭!」站在病房外,父亲按着额头,为儿子的病感到无能为力。

    「小声点,孩子会听见的。」继母轻声斥责。

    「他剩下的时间里,你就尽量完成他的心愿,好吗?」父亲对朴顺英要求道。

    「嗯,我会的。」她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回到病房,她坐在床沿,尽可能地找话题和他聊天,帮助他排遣无聊,也让他多开口说说话。

    「顺英,枕头下。」他示意她伸手到枕头下拿出东西。

    指尖碰到纸类的触感,她小心抽出查看,是女孩寄来的信件。

    是那封被她扔掉就再也找不回来的信件。

    「哥,这个……」她惊讶地望着手中的信件,脑中满满的不敢相信。「你……捡回来了吗?」

    「唸,给我,听。」掛上微笑,他说。

    双手不自觉发抖,她撕开信封黏贴处,从中取出一张背景为蓝色鲜花的信纸。

    『银奎,很高兴收到你的信,真的超级开心的,这表示你没有忘掉我,也没有忘掉我们的约定。

    跟你说喔,我这几天受邀到一个徐姓同学的家里玩,你见过他的,他和哥哥嫂子一起住,一家人都对我很好喔!对了,阿森也和他们住在一起喔!

    银奎,我真的好想见你喔!也想偷偷跟你爆料阿森的事,不过你会不会早就知道了呢?

    你要我在阿森的店里唱歌,我做不到啦!你就不要为难我了,好不好?

    还有啊,你到底什么时候要回来啦!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看到你了耶!你都不会想见我吗?可恶的傢伙!

    然后,我要告诉你,八月份会偷偷给你一个惊喜喔!敬请期待!小青。』

    「呵呵,小青她,真的很可爱呢。」这是这多个月以来,他难得一见的幸福笑容。

    将信纸摺好收回信封,她放回他手上,心情错综复杂。

    「顺英,为什么哭?」瞧见她流下眼泪,他问。

    「对不起,那个时候,丢了这封信。」她没有想到,他竟然又捡回来了。「看到我丢掉的时候,你一定很生气吧?」她低下头,不敢直视他。

    「不,不是我。」他说。

    「咦?」她疑惑地抬眼。

    「是……」

    正要回答,房门开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哥。」一道修长的人影佇立在门口,平稳的嗓音轻喊了声。

    她讶异地瞠大眼,难以置信望进眼底的景象。

    「顺英,他是我的弟弟,崔载凡。」

    她一直都知道他有个身体状况不好的弟弟在国外接受治疗,也知道那位弟弟在几个月前回到韩国了,只是……

    ——只是,她没有想过,他们会是一对双胞胎。

    ※歌词转自w-inds.的『约束のカケ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