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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天晚上宋老太怕魏谦打她,还在使用各种小手段维护她,今天,她却撸胳膊挽袖子地自己上了。 老太太接到“人找到了”的通知,悬着的心咣当一下落了地,连忙念了几句菩萨保佑。 谢完了菩萨,她就拿着扫帚站在了门口,做好了女子单打的准备,在小宝第一声“奶奶”出口之后,宋老太就抡圆了扫帚杆,劈头盖脸、打苍蝇一样地揍了她一顿。 宋老太但凡想干点什么,必须得鸡飞狗跳,得有足够的场地任其发挥才行。 魏之远和魏谦自觉远离战圈,贴着墙站住了。 魏之远还正奇怪大哥为什么不拦着,突然,他肩上一重,魏谦一只手压在了上面。 “扶我一把。”魏谦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眼皮好像要被黏在一起,费力地睁开一条缝隙,却基本看不见东西。额角的冷汗顺着鼻梁不停地往下流,连口气都喘不上来。 魏之远还没来得及伸出手,魏谦的膝盖就软了,他整个人晃了晃,一头栽了下去。 魏之远一抄手把他捞了起来,透过厚厚的冬装都能感觉到他身上好像烧了火炭一样的热度。 宋老太一愣,连忙扔下扫帚,大呼小叫地跑过来:“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魏之远伸手在魏谦额头上试了一下,好,都能煮鸡蛋了,立刻弯下腰背起已经毫无知觉的魏谦:“发烧了,奶奶,你把温度计和常备药找来。” 宋老太应了一声,回头看见小宝还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看什么看?还不都怪你!都是你气的。” 魏之远嘘了她一声:“别吵。” 宋老太莫名地顺从了他的指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已经开始像当年信服魏谦一样信服这个半大小子了。 魏之远把魏谦背到了他的卧室里,把小宝和奶奶支使得团团转,又剥下魏谦身上带着潮气的外衣,倒好热水喂他吃药。 这时,魏谦就已经从短暂的昏迷中醒了过来。 他先推了魏之远一把:“可能是感冒,你离我远点,传染给你。” 魏之远被推开了,然后又原封不动地凑了过来。 这少年也不和他争辩,只是盯着他吃完药,然后在他身上又加了一层被子,仔细地压住了被子角。 这时,有人小心翼翼地在外面敲了敲门,一听就知道是小宝——宋老太学不会敲门,她通常都是用砸的。 魏之远用眼神请示了魏谦一下,魏谦则一声不吭地把脸转到一边,同时闭上眼睛,似乎光速睡着了,魏之远笑了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小宝站在门口看着来应门的魏之远,此时两个人的身高差距已经到了让人发质的地步,如果站得很近,小宝就必须要仰脖子才能看到魏之远的脸,她就像一朵被阳光晒蔫了的向日葵,仰着头看着魏之远,一抽一抽地仍在呜咽。 魏之远伸出一根食指竖在自己嘴边:“吃了药睡了,明天再说吧。” 小宝透过朦胧的泪眼,觉得他眼睛里有某种很莫测的东西,以她的智商和阅历分辨不出那是什么,也无计可施,只好顺从地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魏之远打发了她,又关上门,搬了把椅子,拿了本书,坐在床边守着魏谦。 过了一会,药里的安眠成分发挥了作用,魏谦真的睡着了。 魏之远手上翻开的书没有往下走一页,他干脆把书丢在一边,十指撑在一起,肆无忌惮地盯着魏谦看。 在这样异常的静谧和宁静里,他突然发现自己理解了大哥在家里的沉默。 本性上,魏谦绝不是那种特别安静内向的性格,否则早就让三胖那个碎嘴子给烦死了,不可能会跟他混到一起,魏谦的话其实不少,脾气上来了嘴还挺毒,只是他对家人在言辞上有些格外吝啬。 他在家从不倾诉,甚至不怎么交流,似乎有人在他耳边说话都能让他觉得聒噪。 为什么呢? 魏之远看着魏谦逐渐被厚重的被子捂出了一点细汗的脸,忍不住伸手把他额前汗湿的一缕头发拨开——少年就想通了,因为那是大哥独特的逃避和软弱的方式。 魏之远用眼神描摹着魏谦的轮廓,心里想着,这个人再年幼一点、再弱一点、再没有办法一点的时候,背着一个家,虽然嘴上一声不吭,但他心里真的会毫无怨愤吗? 他真的能始终一片坦然,始终无怨无悔吗? 怎么可能?他又不是石头。 这个男人,他一生所渴求的,全都伤他至深。 而他一生所憎恶的,全都令他魂牵梦萦。 他简直就像石缝里亿万年间挤压而生的一小撮树芽,摇摇欲坠,形容扭曲,但郁郁葱葱。 魏之远知道自己在人格上是不大健全的,他缺乏同情的能力,这种缺失并不是成人式的、被磨砺出的冷酷,而是他大多数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同情。 每当小宝和宋老太对着苦情剧哭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他都觉得无法理解。 这与年龄无关,与智力也无关——很小的孩子都会被周遭成人的情绪影响,而即使是小狗也会用动物的方式对哭泣的陌生人表达安慰。 魏之远发现自己很难同感到别人的情绪,更加难以和人建立感情联系,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为了融入环境而采用某种程度上合群的伪装。 唯有大哥不一样。 魏之远揣摩着魏谦心里的感受,就像是个撬开神殿顶部偷窥的孩子,感受到了那种珍贵的感情联系。 关于一个……他年幼时奉如神明的人的,所有真实的喜怒哀乐,强悍和懦弱。 像一片透明的灵魂横陈在他面前,魏之远甚至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第二天魏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是躺在魏之远怀里的。 大概是他昏睡中无意识的企图踢被子,魏之远干脆把他连被子一起抱住了。 这本来没什么,他们从小就一起住,可是睁眼的一瞬间,魏谦还是莫名地觉得有点别扭。 魏之远存在感太强了。 他占了一半的床,顷刻就把宽敞的空间给弄得逼仄了,手脚都缠在自己身上,魏谦觉得自己是太多心了,可他就是有种动物那样……自己的地盘被入侵的危机感。 清早再一量体温,魏谦就已经从高烧转成低烧了。 宋老太压着小宝进来道歉,小宝大概又是一宿没睡好,两只眼睛红得小兔子一样,眼巴巴地看着魏谦,词不达意地表述了自己的罪孽深重。 魏谦也不再提剪头发和退舞蹈队的事,这件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揭过了。 在至亲面前,原则、底线的条条框框都是纸糊的,风一吹就烂成了渣,末了算来,好像也只剩下稀里糊涂与得过且过。 中午的时候,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