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昏睡摆弄）

    何昶以龟速拧开了牙膏盖挤了一坨上牙刷，好像在重复多年留下的机械性动作，将牙刷塞进嘴里。

    镜中的男生眼皮已经困得上下翻飞了，眼底翻白所占领的时间越来越长，牙刷在牙齿上缓慢挪动着。

    刷着刷着移动牙刷的动作停了下来，男生的身体也摇摇晃晃的，忽地往前一倾，脑袋重重一点！

    “唔！嗯……”

    何昶被吓得瞪大了眼睛，上翻的黑瞳被强硬控制着回落，一眨不眨地盯着镜中的自己，但仔细看其实那黑瞳只有刚睁开眼睛那一瞬聚了焦，在下一秒又涣散呆滞起来，甚至没发现门口一直站了个人靠着门框看着自己刷牙。

    牙刷刷动的动作仅仅重新维持了一小会儿原本的频率，又逐渐慢了下来，无法控制的眼皮沉重地压下，缓慢地盖起那颗呆傻的瞳仁，牙刷还塞在口腔内，撑得男生的腮帮鼓鼓的，松软的手指还虚虚地握着牙刷柄。

    无暇控制的牙关顺着重力缓缓开启，唇瓣无力闭合扯开了一条缝隙，满嘴的牙膏泡沫也没有吐出，涎水疯狂分泌一滴一滴的混着泡沫往外流，困到极致的男生竟毫无觉察，任由它们往外淌。

    困得神志不清的男生几乎要维持不住重心站立不稳了，前后摇晃，终于一个不平衡朝后倒去。

    薛齐垣健步向前，直接用胸膛抵住男生后倒的躯体，男人垫到了一个柔软的靠背上，或许是误以为躺上了床，整个人都不再控制着直立，瘫软下来，虚虚握着牙膏柄的手滑落下来，顺着重力自然垂下砸到薛齐垣的大腿上晃荡了两下。

    “唔……”

    眼皮挣扎的动作停滞了，何昶整个人瘫在薛齐垣身上，若不是男人的胳膊架着他，他准能腿一软瘫在地上就这么睡一晚上。

    浓密眼睫底下那线眼缝早已被眼白死死占领，灰蒙的黑瞳悬在顶部一动不动，竟是能困到这种地步，刷牙期间都能昏睡过去。

    “啧。”

    架着男生软烂躯体的手臂颠了颠，上下的起伏使得男生松弛下垂的手臂和头颅无规律的四处乱晃，顶上的黑瞳被颠得回来了些，在翻白的眼缝中冒了下头，但显然对男生的意识回归没起什么作用。

    “呃……”

    何昶还叼着那牙刷，混着泡沫的涎水淌得更凶了，几乎要将男生的整个下巴淌湿。

    擦干净何昶下巴淌出的涎水，把男生睡得毫无知觉的身子缓缓放下，使其瘫坐靠在一旁的墙壁上，捧着男生无力控制显得软软糯糯的脸蛋，握着那根牙刷开始细细地为男生刷牙。

    轻轻扯着男生的脸庞和小嘴，动作轻柔地用牙刷在男生的口腔内来回刷动清洁，拿湿巾把男生的口腔里里外外清理干净，拿出一瓶口气清新剂，对准男生的嘴巴喷了两下。

    凑近嗅了嗅，嗯，满意。

    抱着睡得人事不知的男生回到床上，轻柔地放下，毛茸茸的脑袋歪向薛齐垣，陷入枕头内，唇畔微张，露出里头乖软的小舌，尽显诱惑之态。

    走到一旁打开加湿器，细密的水雾喷出，润湿了整个房间的空气，同样也使得何昶半开的唇瓣逐渐湿润起来。

    在何昶的身侧躺下，面向男生那睡得安然的脸，伸手将男生的碎发拨上去，露出完整的眉眼，拇指摁住眼尾，往边上轻轻扯开，男生翻白的眼缝被扯得细长，翻出了脆弱嫩红的上眼睑，似是被扯得不太舒服，底下的瞳仁忽然转了转，鼻间喷出了长长一口气，似是不满的轻哼。

    “唔哼……”

    温热的鼻息铺撒在薛齐垣的手上，痒痒的，男生不适地小幅度摇了摇脑袋，眼皮扯开了些，黑瞳慢悠悠地回落至下眼睑，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人。

    “嗯……别闹……”

    男生嘀咕了一句，缓缓伸出手将脸前的大掌打掉，又没有力气将自己的手放归原位，就这么软软地搭在薛齐垣的手臂上，说是打掉，其实更像是搭靠。

    视线不明地到处乱瞟了会儿，缓慢眨了几下眼睛又没了动静，黑瞳仍乖巧地呆在留下的眼缝处，却没发挥它本应有的作用。

    男生的呼吸声越来越沉缓、冗长，时不时还蹭蹭依然呆在自己脸颊上的那只手。

    薛齐垣摩挲了一下男生光滑的脸颊，从何昶的怀里抽回了手，脸颊温热的传感消失了，搭在男人手臂上的那只手陡然没了支撑滑落下来，砸到了何昶自己的胸膛，毫无防备的男生被自己不知轻重的手砸得闷哼。

    脸颊处赋予他安全感的那只温热大掌又消失了，男生被自己砸得一惊，眼眸突然睁大，瞳仁却好像还没反应过来还呆在原处，半晌才震颤着滑到中间，心脏被吓得猛烈跳动，胸腔上下起伏明显，何昶却还眼神呆滞地看着薛齐垣，似是还没从忽然惊醒的状态中缓回来。

    薛齐垣被何昶这一惊一乍的动作吓一跳，突然睁大翻白的眼睛，薛齐垣都快以为他撞鬼了，连忙伸手揉着男生的脑袋轻拍他的胸膛像哄宝宝一样哄他继续睡觉。

    “没事，没事啊，继续睡。”

    头顶那只大掌给予了何昶满满的安全感，皮肤与柔软毛发摩擦的声音传入男生的耳朵里，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温柔地帮他按摩，平时话都不多说两句的室友此时正温声细语地哄他睡觉，这让何昶产生了极大的满足感。

    本身惊醒后迷迷糊糊忽生动荡的脑海被安抚了下来，如雷般的心跳逐渐恢复正常，朦胧的视线在薛齐垣脸上转了几圈，疲惫地吐出一口浊气，顺着头顶大掌的按摩节奏意识又再次陷入昏沉。

    显然刚刚的小插曲只驱赶了一小会儿男生浑身的困倦感，在男生全身心再次放松下来时疲惫与困意又再次蜂拥而至了，加上薛齐垣的“助眠”，何昶哪里能抵挡得住。

    看着男生再次平稳地陷入睡梦中，薛齐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捻好被子，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嗯……别……”

    刚一转身，衣摆好像被什么扯住了，回头一看，何昶不知什么时候眼皮掀起了一丝缝隙，黑瞳回落在底下漫无目的地滚动，口中含糊不清还带着鼻音似是说了些什么挽留的话。

    薛齐垣一愣，转身撑在何昶身上，一双锐利的眸子盯着何昶的眼睛。

    “何昶，你知道我是谁吗？”

    何昶听见这句，努力地挑起了眉，带动着眼睛打开了些许，黑瞳震颤着，直视着脸前的男人，脑海宛若一团浆糊，却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薛……薛齐垣……困……别……”

    看来男生还是很记得他这张脸，困成这样都能认出他来。

    何昶仅仅回答了薛齐垣的名字，但这几个字似乎就已经抽走了男生的所有意识，连维持挑眉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皮沉重地耷拉回去，底下的黑瞳支撑不住徐徐上翻，仅留下了两线柔嫩奶缝面对薛齐垣。

    “什么意思，不让我走？还是想我和你一起睡。”

    “嗯……”

    何昶的下意识似乎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扯着薛齐垣衣角的手一点点松开，朝一侧轻轻翻了一下身。

    “嗯？那我就当你是肯定回答，这可是你邀约的。”

    薛齐垣轻笑一声，顺势躺在了男生的身边，将男生一把揽进怀里，男生不老实地在他怀里蹭了蹭，毛茸茸的脑袋拱着他的颈窝引起一阵瘙痒，甚至下意识地将手搭在了男生的劲腰上。

    绵长的呼吸喷洒到男人的胸膛，引得男人身体一阵燥热。

    第二天何昶睡醒，发现自己好像被什么拥着，自己又好像抱着些什么，懵懵懂懂一个抬头，就是薛齐垣的美颜暴击。

    何昶浑身一僵，是动也不敢动，突然发现自己跟个八爪鱼一样盘在人家身上，更是尴尬，真是一点不矜持。

    薛齐垣似乎还睡得正熟，手腕搭在何昶的腰上，任由男生盘着，卷翘的羽睫完全遮盖住了那双锐利的眸子，倒是柔和了几分男人原本看上去攻击性极强的面容。

    何昶看得不禁有些痴了，脸颊飘上两坨红霞，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男人的睡颜，像是突然间反应过来，缓缓地收回自己扒拉在人身上的四肢，心跳如雷，生怕被男人发现自己如此尴尬的动作。

    但怕什么来什么，抱在男人腰上的手刚一挪开，男人似乎就感受到了热源的离去，缓缓睁开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安安静静地看着怀里小心翼翼蠕动四肢的男生。

    男生还在专注地挪动自己架在薛齐垣屁股上的腿，丝毫没有察觉抱着自己的人已经醒了，好不容易把腿收回来，手上刚准备将薛齐垣搭在身上的爪子挪开，随意地向上瞥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男生的动作僵住了，脑袋随意一抬便撞进了薛齐垣幽深的琥珀色瞳仁里，不知道男人醒了多久，又这样盯着他那些幼稚的行为多久，反正男人的眼睛里一片清明，完全没有刚醒时的迷糊，显然盯着他的动作有一段时间了。

    男人仍然抱着何昶，没有说话，没有打扰，更没有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