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多歧路

    宣华是那日从御花园回去后，才从茶芷口中得知住在偏殿的萧美人病了有小半个月的消息。

    如今同住一个屋檐下，少不得去探望一番，况且她也一直十分好奇这位谣传长得跟自己阿娘很像的萧美人。

    蘅芜宫偏殿内，明夏在院子里烧着炉子，望着紧闭的大门，半垂着头，脸上有些无精打采。

    自从那日在长春宫中得罪了贤妃娘娘，美人又莫名失宠后，在宫中的日子便举步维艰。

    御膳房的人连煎个药都不肯，太医院的太医也不知得了谁的授意，更不敢过来看病把脉。

    风寒本不至于如此难以治愈，可硬是这么生拖下去，人又怎么受得了。

    明夏原本想着去求一求那日救下萧美人的太子殿下，好不容易在通往长春宫的必经之路上守到人，谁料太子殿下竟一改那日的温润如玉，冷着脸说这与他有何干系。

    那天回来时，她伤心极了，宫中人人都说太子宽厚，就连圣上也夸赞储君心怀仁义。

    如何不肯好人做到底呢？帮一帮可怜的萧美人。

    她将这些话告诉萧美人时。

    萧沅泱只是笑了笑，卑贱之躯，怎敢奢望太子垂怜，更何况太子的生母是皇后娘娘。

    人人盛赞太子宽厚，只有她知道，他哪里是什么宽厚之人。

    在长春宫前看到宣奕的第一眼，她便认出来，他是下令将萧家抄家之人。

    当年颍州刺史萧既贪墨一案，梁帝命太子亲自北上督查。

    查出萧既营私舞弊，利用手中权势，收受贿赂证据确凿，手中更是攒下累累数十条人命。除萧家当头的几位被送往晋安问斩，其余男丁一律流放，女子则没入教坊司。

    萧沅泱是萧既的庶女，起初并不打眼，原本外祖家寻人托了关系，打算私下里花些银钱将她从教坊司中接出来。

    这等小事竟也被宣奕留在颍州的探子得知，捅到他面前。

    太子轻飘飘的一句“罪臣之女”，断送的便是她的一生。

    坊里的崔教习再不肯收钱放人，萧沅泱因此在那里待了两年，直到后来，庆王到颍州听曲时，瞧着她与已故的纯懿贵妃有几分相似，这才将她带出来献给梁帝。

    萧沅泱幽幽地叹了一声，望了眼头顶暗红色绣着如意祥云图案的帐子，眼底的情绪一片晦暗。

    这样的人生，如何能够如意呢？

    她不过是从一个泥潭里挣脱，陷入了一个更深更烂的泥潭里，倘若真的不幸，这一关熬不过去，反倒成了解脱。

    她握住明夏的手，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低声道：“无妨的。”

    难得这种时候，竟还有人愿意留在身边照顾自己。

    这丫头是个憨厚老实的。

    只可惜，自己若是去了，怕是要连累她了，得为她寻一个好去处才是。

    她想到了住在蘅芜宫正殿的那位宣华公主。

    ......

    宣华带着茶芷来到偏殿时，就见大门关的死死的，门上檐下，空空荡荡，看起来并不像是有人搬进来住的样子。

    茶芷推开门，一阵浓郁的药味传入宣华鼻中。

    她瞧着院子里煎药的炉子，向地上的明夏问道：“你家主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