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子弹
命运的子弹
从梦里醒来后,王露然翻了个身,“阿姨……” “醒了啊,来,把药吃了。” “嗯……” 将药和热水含在嘴里,得使劲才能咽得下去。 喉咙好痛。 阿姨又拿着电子温度计在她耳朵里滴了一下,“也没发烧啊,很难受么?” “还好,就是没力气……”她咳嗽了两声,又感到昏昏欲睡。 “刚才夫人打电话问我您的情况,像是有急事的样子。”阿姨轻声说。 一瞬间,王露然感觉像是被什么击中了,直觉告诉她也许那一刻就要来了。 她的眼睛忽然瞪大,就像梦里奶奶那双苍老的眼睛,涣散而浑浊。 rou体上的折磨带走了她的淡然与自信,她爬起来抓着阿姨,像抓着即将从手中溜走的什么东西,“阿姨,阿姨你让她回来,就说我要难受死了!让她赶紧回来!” “好、好……”阿姨被吓着了,连应了几声好。 可她却似乎完全没有听到。 她又想到了什么。 她的目光慌张地颤动着,最终,她的手无力地松开了。 “算了……”她说,“会没事的……” “什么……” 她又躺进被子里,整个人也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瘫软下去,“你跟她说我没事,让她以工作为重。” “王总……” “你就这么跟她说就可以了。” 别担心,陆绣春不会离开…… 她知道。 “她真这么说?”在收到阿姨的回复后,陆绣春有些不敢相信。 “嗯,王总就是这么说的。” “……”陆绣春抿了抿唇,“她还有说其他的么?” “这个……” “说。” “夫人,其实王总真的没什么大碍,我给她测了体温,没有发烧,可能就是吃了感冒药之后有点没精神,您别担心。” “是么……”陆绣春的声音像石子落进水里一样往下沉,她的心脏也往下沉。 她不知道心里这是什么滋味,只感到一股强烈的不安。 默了良久,她才挂电话,“行,我知道了。” 扑通,又一粒石子落进水里,江锦秋惋惜地嘶声,“怎么还是不行,电视上明明就是这么打水漂的。” “诶、”她回头想叫陆绣春,可是那辆车后排的车窗已经关上。 “不会打水漂么?来,我来教你。”一个人手里拿着向她走来。 “不用了,谢谢。”她回到车里。 今天,山里落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她和陆绣春应邀前来考察(这里省略部分连哄带骗外加威胁的部分),结果半路碰上山路塌方,前面过不去,后面的车又堵住了去路,山路本就狭窄,她们一伙人就被滞留在了这里。 关上车门,江锦秋无奈耸肩,“这可不能怪我,我哪里知道突然就塌方了。” 陆绣春没说话,她痴痴地看着手机,皱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已经晚上八点,天空果然飘起了白色的雪点。 人们纷纷从前后的车辆走出来,周围响起惊喜的呼声。江锦秋按下车窗,“嚯,真的下雪了,山里的雪竟然下得这么早。” “因为这两天突然降温。”陆绣春低声说。 她的语气凉凉的,可好歹是说话了,江锦秋得意地瞥她一眼,“还以为你哑巴了。” 陆绣春抬头定定地注视着她,“江锦秋,你一定很得意吧,一切竟然都按照你所想的那样发展。” “是有点啦,”她毫不掩饰,“所以你还挣扎些什么呢?” “……” “当初我说要追你的时候,你老婆可是举双手赞成呢,不然我也不会把这个项目给你们公司。陆绣春,接受命运的安排吧,如何?” 话音落下,陆绣春开始了漫长的沉默,有一瞬间,她甚至以为此时的一切都是幻觉。 她没有坐在车里,没有被堵在山里上,江锦秋也没有告诉她那件事。 思绪逐渐回笼的时候,她看见车前黑色的引擎盖上已经覆了一层白色。 她的嘴唇轻微蠕动,一些音节发了出来。 “你是怎么看待我的?” “嗯?” “对你来说,我就该是你的妻子么?还是说,你觉得你就该是我的妻子?” 这个说法真难听,江锦秋微皱起眉,“你什么意思?” 陆绣春浅笑,“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很奇怪。” 江锦秋眉头皱得更紧,“什么很奇怪?” 陆绣春却不再说话。 她侧首望向窗外,望向天空茫茫的白色。 良久,她手握住门把手向里拉,“我还有事,得先回去,你慢慢等。” “喂,陆绣春,陆绣春!” 她下车去追,“荒无人烟的半山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要怎么回去!” “花一个小时走下山就可以了。” 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夜色里,只有手机的灯光在夜色里闪烁。 前前后后一整天王露然都在睡觉,感冒却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她窝在被子里,将近十点的时候,身体的沉重到达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阿姨……阿姨……” 没人应,应该是去睡觉了。 她恍恍惚惚地下床,拿起放在床头的电子温度计测量:39.5摄氏度。 果然。 好渴,杯子也空了,她趿拉着拖鞋下楼, 没力气,差点在楼梯口踩空摔下去。她扶着墙,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点。 来到厨房,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下去的时候,就像喝了一团热乎乎的刺猬。 踱出厨房,拉开餐桌旁的椅子,坐下去。 脑袋逐渐放空。 她感觉整个人都在往下沉,同时又感到踏实无比。 感觉悬着的心脏落了地,陷在安宁里。 她满足地笑,像是完成了属于自己的使命,同时又矛盾地明白,陆绣春绝对不会离自己而去。 忽然,她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应声看去,一身运动装的陆绣春站在门口急匆匆地脱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