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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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婚当天的视频很快就剪辑完成，除了发给李母，二人都各自发了朋友圈，算是完全公开了订婚的关系。 “mama说护士长帮忙投屏在了医院的电视上，很多人围着看。”李忘生偎在谢云流怀里，边看他的手机边说道，“爸爸很开心，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怎么样，拍的还行吧？我找的是最好的团队。”谢云流摸摸他的肩膀。 他手里也握着师弟的手机，他们现在不像之前那样刻意不去侵入对方的个人空间，时不时就互相拿着手机乱用。 李忘生没有写博客的习惯，他的东西都发在朋友圈里。而且他不爱用分组，除了全部好友可见的内容，就全是仅自己可见。 谢云流之前听自己老爹的话，把这些年李忘生的所有公开朋友圈都刷了个遍，一开始还不太懂老吕的用意，直到后来才慢慢回过味来。 李忘生的朋友圈几乎没有断过，接近每天都在发。他的行文也很像写日记，每一条的第一行都是固定的格式。 ——年月日早中晚，天气1 / 天气2。 但他的生活是略显乏味的，内容大都是吃了什么，做了什么，简洁几句略过。 只是有一个细节，这些日常生活的分享里，都会有一句提醒天气1相关的“大家”的注意事项。 可能是降温了大家要注意保暖，也可能是昼夜温差大大家要备好外套，总归这个“大家”，从没有特指过谁，却永远都被关心着。 还有一点，他是从谢云流走后两个月左右开始频繁发朋友圈的，从那开始只要涉及到吃什么的内容，大多都是海鲜相关。 在谢云流的记忆里，他并不算喜欢吃海鲜，真要说起来，其实他是一个对食物没有什么追求的人，最多吃到的时候觉得美味，吃过之后却也不会多惦记。 所以当谢云流突发奇想地随便选了几个他在日本时的日期查看天气，真的发现跟李忘生朋友圈里的天气1完全吻合后，他才明白过来。 原来李忘生不是转性成爱分享的人，也不是突然就爱上各种制法的海鲜了。 他只是每天都在关注着海洋那端谢云流的生活，努力地想要靠近哪怕一点点。 他关注着谢云流身处的地方，关注着每天的天气变化，然后以一种隐晦的方式，提醒他关注的人，出门记得带伞，或者涨潮记得避开。 樱花开了，他还会配一张樱花的图。谢云流第一次看时没注意，后来再去看，才与记忆中的场景画面一一对上。 原来他是去找了当地人或游客拍的照片，发在朋友圈里，感叹好美。 谢云流想，他看着那些照片的时候，是不是会想着自己，然后在脑海中勾勒出自己漫步花下的画面。 粉白团簇的樱花每年都会盛放，风一吹，就像在下一场花瓣的雪。 是很美，没有谁会觉得不美。 可他心心念念的人没有去看过一次樱花，在被他思念着的时候，或忙碌于无休无止的工作，或将自己困在冰冷的家中。 他的朋友圈一条都没有被看见过，像一场盛大的单相思，演给了所有人，唯独没有被想念的人看到。 谢云流看着那些朋友圈下的评论。李忘生是性格很温和的人，朋友并不比自己少。 可当他看着下边的评论时，会不会落寞地叹息一声，因为没有哪怕一条，是出自谢云流之手。 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出口，李忘生摩挲着手机笑了笑，回答他会。 五年的时光。整整五年，他没有一天不在期待，未读的新提示里，出现来自谢云流的一条。 可是没有。从来没有。 谢云流喉中哽塞，不敢再问他，这五年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也许他们都一样，只是谢云流尚且能够用恨意苦撑，可换作李忘生，却连恨都舍不得恨。 从始至终，他的心里都只有爱。 纯粹却又纠结的，热烈却又平静的，坚定却又委屈的爱。 谢云流去看他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那些朋友圈多数记录着心情和回忆。 ——半夜睡不着，听到门外有动静，以为你回来了。我披着衣服走出客厅，才发现原来是对面传来的声音。我好像有些魔怔了，明知道你在远隔千里之外，还是幻想你会回到我们曾经的家。你在那边一切都好吗？看到喜欢的餐具，还是会买一对吗？你……会不会已经有喜欢的人，开始了新的感情？我不想你有别人，但是，如果你真的遇到了，我还是会祝福吧。有人陪伴在身边，互知冷暖，总比孤身一人的好。对不起，我还是太自私了。 ——今天课间，学生们在聊小时候的事，我忍不住说起了你。你的光辉事迹实在太多，说都说不完，他们都被逗得哈哈大笑，我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你会怪我揭露你的糗事吗？我说了你看到有人喂狗担心有毒，冲上去狗口夺食结果被狗追得躲上树的事……还说了你翻墙出去被老师抓到后全校念检讨的事……后来我想起来，那次你翻墙，好像是因为我随口说了句想吃雪糕。因为后来你拿了一袋子的雪糕送到我们班，自己却一根都没吃。我还说了你把泥巴抹到sao扰女生的混混屁股上，最后被人家围堵，还是我喊老师救你出来，三个人一起狂奔回学校的事。还有好多好多，你有太多的事存在我的记忆里，可我害怕别人听得厌烦，只能自己偷偷回想。可我一个人想来想去，最后只剩难过了。师兄，你能陪我一起想吗？两个人的回忆，应该还是两个人一起想有意思吧，你说呢？ ——长安今年下雪好早，供暖都还没开始。我躲在被子里捂了好久才缓过来。看了看你那边温度高好多，很羡慕。同事问我明年春天要不要一起去日本玩，我犹豫了好几天，还是没答应。如果我们很有缘分，遇见了呢？我一定会很开心，可你一定不开心。虽然这种可能性太小了，但我还是忍不住幻想，想来想去，还是算了。我没有勇气再去见你，就连靠近你都做不到。有时候会想，一个人的这几年是不是越来越退步了，当年那个追到机场的人还是我自己吗？不会只是一场梦吧？你走了之后，我像被抽干了勇气，变得懦弱又没用。如果你在，一定会说我没出息吧？但是你不在，那我还是……继续懦弱下去吧。 ——遇上修路，没注意摔了一跤，脚扭了。最近靠跳着走路，阿进给我买了两根医用拐杖，用着好别扭，五分钟后还是选择了跳着走路，然后又摔了一跤。还好地上铺着你买的地毯，厚厚的，没有很疼。可我还是忍不住坐在地上哭，这个房子好大好空，没有人听到我的哭声，也没有人会来扶我，心疼地叫着宝贝我来了不哭。 ——朋友来家里做客，不小心摔碎了你很喜欢的一个碟子。我边捡碎片边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复原呢？但是朋友动作很快地把它们扫进了垃圾桶。他做的也有道理，因为真的碎的很厉害，容易划破手指。我想也是，人都弄丢了，只是一个盘子而已，就算复原，好像也没有意义了。不过他们离开之后，我还是蹲在垃圾桶旁边看了很久。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许在想支撑自己的东西又少了一件，也许就只是发呆而已。我想起你拿着它们给我看的时候，眉飞色舞的样子。你说忘生，你一定会喜欢的。我也确实很喜欢。但我突然想到，你总是知道我喜欢什么，可我却没有多关注过你喜欢什么。如果能重新回到过去，我一定会更加关心你的一切……这样你会不会就喜欢上我一点呢？一点就好，只要不会像当初那样轻易分手的程度就好……可惜世上难买后悔药，只能这样妄想一下了。就连盘子，我也一直没有找到同款。看来世间万般事，破镜难重圆。连一个盘子都能心痛，是我太执着了。 ——生病发烧了，恍惚间以为你回来了，坐在床边帮我换毛巾。清醒些后才发现是吕叔叔放心不下来看我。我出汗太厉害，衣服整个湿了，他打开衣柜帮我找睡衣，看到了你的旧衣服，叹了口气，劝我放下。他说有的东西既然被留下，也许就说明已经不再被需要了。我不想听，假装睡着了。他一走，我就把你的衣服翻出来摊开，睡在里边。可惜时间太久，它们已经没有你的味道了。对了，我好像从没说过，其实我也很喜欢闻你身上的味道，不是香水味也不是留香珠的味道，更像是天然的体香，淡淡的，很好闻。我去查过，网上说，喜欢一个人的话，就会闻到这个人身上的味道，我觉得也许真是这样。所以我又想，会不会是因为我一直没跟你说这件事，你才离开我的？那我现在说的话，还来得及吗？……嗯……好像来不及了。我总是这样，不敢说，只敢自己想。也许你不喜欢我，也有这个原因吧。可惜现在才想着改，一切都晚了。 …… 他没有说过一句我想你，可每一条朋友圈，都写满了想念。 谢云流无比后悔自己轻易提出的分手，只觉得当初的每个字都像穿越了五年的时光，反过来扎进自己心口。 扎进去，却又不拔出来给个痛快，只是那样扎着，任凭血液一点一点沿着刀尖流失，无异于一场等死的酷刑。 而这些年里，每天回到冷清的家里，看着每个充斥着回忆的角落，只留下过去那一点痕迹的李忘生，又是如何熬过来的？ 他不敢想，也不忍去想。 所幸，那些执拗的画地为牢，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也所幸，他们都决意改变自己，只为更好地与对方相融。 比如李忘生真的会去研究和记下他的喜好，比如他反复地强调对李忘生的喜欢。 爱一个人，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也因为爱，才愿意去努力做好这件不容易的事。 “师兄，你的博客最近怎么都不更新了呀……”李忘生睁着那双纯良的眼，软软问道。 “……”谢云流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更什么更，更给你和老吕看着偷笑啊？” 他还没忘记自己被残忍揭露隐私的尴尬，要知道那些年的他……确实够疯，也确实够中二…… 李忘生忍俊不禁地凑上来亲他，被他反压着恶狠狠亲了几口，这才乖乖又去翻手机里其他的东西。 “拓跋思南问你怎么没用当初订做的灯牌……”他看着手机里新收到的信息，“原来那时候，你是跟他一起筹划的？” “嗯，病急乱投医了当时，老方和老陆都在忙，没回我消息。”谢云流随口道，“结果完全没想起来这小子也是个母单选手，那么重要的求婚仪式，他就叫我在阳台上布置，地方窄的要死，我连怎么下跪都琢磨了好半天。” “噗……”李忘生边听他吐槽，边搜索那个日期的聊天记录。 多亏现在的手机都有迁移功能，几年前的聊天内容居然都在，一时看得津津有味。 “他居然会害怕我因为那个包养的问题不高兴，跑来找你问我是不是生气了。”他感叹道，“我以为他只会像你回国那天一样，怒气冲冲地帮你质问我呢。” “他去质问你，也是因为想让我们和好啊。”谢云流捏了捏他腰间的rou，被拍了一掌，忙缩回手去。 “那你当时买的是红玫瑰，怎么真求婚时候却改成粉玫瑰了？”李忘生又好奇道。 “……有阴影了。”谢云流咂咂嘴，“我连那个阳台都有阴影了。” “……”李忘生就转身抱住他，“都怪我。师兄不难过。” “这就算哄人了？”谢云流捏着他下巴，“都订婚多久了，还师兄师兄的叫。这就是你哄人的方式？” 他一眨眼，李忘生就知道他没憋好话，瞪了他一眼道：“不哄了。臭师兄。” “还叫师兄？”谢云流挑挑眉毛，“要老公教教你怎么样才叫哄人吗？” “……”李忘生被他说得面上发热，憋了半天，才害羞地挤出一句，“……老公…不难过。” 谢云流听得心花怒放，正要翻身压下，手里就振了两下，只好暂时放弃扑人念头，点进微信。 是一个好友申请。 他切进申请页面，顿时倒抽一口气。 好！好啊！天无绝人之路！ 李忘生见他突然开始狞笑，又惊恐又好奇地凑过来，一看屏幕，就见一个叫“匿名人士”的人发来了好友申请，备注信息是熟悉的“李忘生，加我”。 这下连他也倒抽了一口气。 两人对视一眼，谢云流手指一点，通过了申请。 李忘生配合默契，立刻拨通了姬别情的电话。 匿名人士：你居然通过了 匿名人士：这么多年，我一直没忘记你 匿名人士：没想到当初想通过包养的方式得到你，结果却输给了谢云流 匿名人士：你不知道，我有多痛苦 匿名人士：每天看着你们那么幸福，我的心都要痛死了 匿名人士：谁能想到，只是去晚了一步，你就成了他的 匿名人士：没有办法，我只能拼命用造化弄人安慰自己 匿名人士：你不懂，那几年我究竟有多痛苦 谢云流想了想，回复道：你消失了很久 匿名人士：是啊，我本来都想放弃了 匿名人士：我承认，我确实比不过他。他是风云人物，有钱有颜，换谁都会选他 谢云流回道：那你为什么突然又来加我？ 匿名人士：我听到了你们订婚的消息 匿名人士：当初我告诉自己，我愿意等你，等你跟他分手，再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去认识你 匿名人士：等到后来，他出了事，我以为我有机会了 匿名人士：他那种恶名缠身都解决不了的人，凭什么配你？ 匿名人士：可我还是高估了他在你心里的分量。没想到即使那样，你还是没有放手 一个猜测逐渐成型。谢云流皱着眉打字：所以？ 匿名人士：有件事，你听了一定会很吃惊 匿名人士：我当时推波助澜了一把，爆出了他在车上跟学生接吻的视频 匿名人士：我知道，你会觉得我是在嫉妒他。我也承认 匿名人士：我以为你看了那个视频，一定会离开他的，可你还是没有 在他发消息的间隙里，李忘生跟谢云流说：“姬大哥说暗香汇合。” 谢云流点头道：“走。” 匿名人士：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痛苦，那么多人都在质疑他，连学校都不要他了 匿名人士：我以为你会跟他保持距离的，可你居然还是坚持跟他在一起 匿名人士：那个时候，我才终于死心，就当放过你们，也放过自己 匿名人士：可这几年我一直内心煎熬，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对，我对他有愧疚 匿名人士：我更怕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真相，会不会恨我 匿名人士：可我还是喜欢你，不可自拔，不可救药地喜欢你 匿名人士：这些年，我一直默默打听你的事，默默关注着你 匿名人士：我告诉自己，再给你三年的时间，如果三年之后，你是单身，我就去追你，否则，我就彻底放弃你，结婚成家 匿名人士：没想到，再次听到你的消息，居然是你们已经订婚了 匿名人士：我喝了三天酒，还是没办法就这么放弃 匿名人士：所以，我想为自己争取最后一个机会 匿名人士：趁你们现在只是订婚了，还没有正式结婚 匿名人士：我想再鼓起勇气，试一次 匿名人士：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匿名人士：李忘生，你还在吗？ 匿名人士：不要再让我等你，因为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匿名人士：李忘生，回答我 谢云流一路油门踩到暗香，飞也似地拉着李忘生冲进店里。 姬别情接过手机，带着他们走进准备间。 门一开，一个熟悉的背影出现在眼前，两人均是一愣。 姬别情把手机接到电脑上，开口对那人说：“小乔，可以开始了。” “会涉及到敏感信息，所以我不会直接透露给你。”姬别情回头，对着谢云流道。 谢云流努力控制着视线不往讨厌的人身上落，颇有些咬牙切齿：“……我知道，不会为难你。” 一旁的乔总飞速敲击着键盘，百忙之中不往回头笑道：“小李教授，谢总，恭喜你们啊。” “谢、谢谢你。”李忘生震撼地望向姬别情，“姬大哥…你们…认识？” “我手下。”姬别情扶了扶眼镜，话中带着深意，“还在考核期。” 他这么一暗示，谢云流自然秒懂，开始回忆零损失揍人的各种细节。 李忘生看着他面色严肃，嘴角却阴森地勾起，一时有些不安：“师兄你要答应我……” “放心。”谢云流口中温柔地安抚他，盯着屏幕的脸却带着诡异的期待，“师兄答应你……呵呵……” －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