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云破月来花弄影
第一百五十章 云破月来花弄影
他倒在地上之前唯一想的是听到了他的死讯，虞知挽会不会哭，会不会记得曾有一个人很用力地爱着她，哪怕这种行为是扭曲的。 当天光大亮，他慢悠悠从床上醒来时，才发现，他没有死成，血迹被人收拾干净，屋子里再也没有了刀刃类的东西，应该是被母亲藏起来了吧，就在虞知挽来的这一日的前一晚，他刚刚从床上能下地，被救了过来，辛书淮忍不住想，是阎王不收他吗，怎么每一次都有意外。 松竹院的东侧间。 虞知挽觉得再一次来到这里心境是有些不同的，犹记得当时也是在这样的日落之前，她与辛书淮争吵负气离开。 辛书淮自小修道，这里插架三千，藏书万卷，外面的世界越嘈杂，越需要固守本心，须臾过隙，淡淡空尘。 她胸腔起伏，双腿虚浮地走到书案前，她翻开一层层暗格，里面空间很大，装着若干经卷，经卷的最深处，是一幅幅叠加在一起的卷抽，她的指尖在发颤，雕刻着青山的轴杆，刻着玉兰的轴杆，太多太多了，多的数不过来。 随便打开一副，都是她，这些卷轴里，无一不是她，她心口沉痛，日光晃进眼里，眼角酸涩，几欲要落泪。 她想到那次她引他上钩的那个深夜，明明她害怕得很，却还要假装镇定，那样缠绵的吻，如此大胆的行为，她本该为此感到羞涩或胆怯的，她竟一点那样的情绪也没有，只单纯沉浸在缠绵悱恻的吻里。 而辛书淮也只是愣了一下，随即便立即给予她动情的回应，他越发紧地搂着她，两人唇齿纠缠，连呼吸都融为一体。 如梦初醒，那些美好的日子，她也是记着的。 正思索间，有小厮过来送药，他端着一个托盘，上面一瓶药酒，几张棉布。 辛书淮到底从祠堂里出来了，他简单沐浴过后，着了一件鸦青色外衫，如果不看他没有血色的唇，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寡言少语的太傅大人。 虞知挽心意复杂，撑着桌面，紧咬下唇看着辛书淮的手腕。 料她会这样，辛书淮犹豫了片刻，拉开椅子发出些动静：“可以替我包扎吗？” 他的伤口严重的吓人，让虞知挽的手都不住地发抖，倒不是因为害怕，只是心疼他。 这个人，怎么总是出其不意呢？ 她小心翼翼地将伤药涂抹在他的伤口上，虽然已经尽可能地轻柔了，但仍然能感到他的肌rou在随着她的动作不停地紧缩，是感到疼痛的缘故。 但他一声不吭，身体也一动不动，虞知挽心知拖拖拉拉只会让他更难受，便横下心来一口气把药换好了，等把伤处重新包好、为他披上衣服，她自己也已经出了一身汗。 “你不必害怕，我不疼的。”辛书淮定定地望着她。 虞知挽将药酒盖子盖好，靠在书案一侧，语气有些不好：“以后万不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出了事你的亲人会心疼的。” 她一想到辛夫人满脸的担忧心里就有些不好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伤害自身啊。 “说起来惭愧，又怕你不信，有的时候我真的想一了百了，想想就这么算了吧，也许每个人都有念念不能忘，爱的再卑微，也咬着牙不肯放的人。”辛书淮长吁一口气，“你说要和我相忘于江湖，却让我想起了一句话，可得解脱处，唯神佛前，与山水间。” 虞知挽定定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辛书淮微微勾起唇角，眼眶却渐渐有些湿润，“我本不是良善之人，亦从未有人让我心动过，挽挽，本以为我会孤独一生，可偏偏遇见了你。 “两次。” “什么？” “两次，我自杀过两次，母亲去找你，我是知道的，我在赌，赌你会不会来，可能你会来，可能你不会来，我是抱着必死的心过活，佛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挽挽，我是着了相啊，人们肚子饿了就去吃饭，渴了就去喝水，挨打了虽然疼但过一会就不疼了，同样，没有了你，我活不下去的。” 他侧眸望向虞知挽，想起初见时的惊艳，之后的动心，只想她陪在自己身边，所以他不择手段去争去抢，尽管那是错的，今非昔比，等他幡然悔悟过来，她是否还能尝试着在心里留一点位置给他呢？ 虞知挽看向他的眼睛：“我如果今日不来呢？” 辛书淮垂下幽暗的目光，指了指地上的画作，“那我就跟着他们一同湮灭。” “你太偏激了，我从未想过要你去死。”虞知挽偏过头，不再看他，“你没有必要做到这一步，你有大好的前程，令人艳羡的家世，单拿出每一处，都足够你活着的。” 虞知挽真的想不到她今日要是不来，辛书淮会不会第三次自杀，幸亏她来了，不管他们以后走向如何，起码她暂时挽救了一个人。 “不，从别庄回来之后，我想了很久，认为自己很是无能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赎罪，如果你今日不来，就代表没有原谅我，那我最后一丝庆幸也就竭尽，没有希望，就会陷入泥沼，也就没有活着的意义。”辛书淮眼角有泪溢出，流淌到衣裳间，浸湿了一片。 眼泪滴落的速度，比那雨滴还要快。 “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好好待你。” 虞知挽不知所措，俏脸微红，此时恰好有夕阳余晖洒在屋内，万丈光芒降临人间。 “我希望你早点振作起来，好好生活，好好的过日子，别死啊活啊的，听上去晦气。” 因为，我也是动了情的，即使不想承认，也要面对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