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源 - 经典小说 - 庄生晓梦(1v1/强取/席城阿雅衍生)在线阅读 - 第三十章:别哭了,死不了

第三十章:别哭了,死不了

    

第三十章:别哭了,死不了



    ······

    阿雅侧过眸子去看他,他一脸淡然,倒像看得认真。

    也是,天生离经叛道,没伦常的人,他干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阿雅呼吸很轻,视线回到台上。

    她和席城,那么畸形的关系······

    害怕台上新人被他们蹇运所捎带,她默默闭眼,在心底真诚祝祷,日日温馨,相守相爱,琴瑟偕老。

    婚礼豪华,办起来很久。

    日式而后是西式,仪式后人群散开,觥筹交错。

    她去了趟洗手间,回到座位,席城没在,那三个也不知去哪了。

    有男侍应过来。

    “何小姐,需要香槟吗?”

    阿雅刚想摇头,猛地顿住——他怎知她姓氏?!

    “要一杯,谢谢。”

    侍应半跪下来,呈酒杯时声音压低,很蹩脚的中文:“张翠英在山下。”

    阿雅心跳很快,是张叔叔买通人给她传话吗?进山庄时,看得见的盘查森严。

    在位置上坐了许久,阿雅脑子里扫过很多,张阿姨是爸爸信任的部下,也牺牲在游轮案里,结案时,说是水草意外勾住溺亡。可后来她盘想,总有奇怪地方,作为指派来近身保护的警察,尤其在当天,张阿姨不该接到出现场的任务才对。

    席城不知几时回来,强行下山必然招他怀疑。

    腿上蓦地一热,她回神,是小栗,笑眯眯地叫她jiejie。

    香织也走过来。

    “你们也参加?”阿雅起初很不好意思,毕竟昨天那件和服······但见她心事重重模样,担忧也关切,“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我们出去走走,席先生让陪你。”香织笑得勉强。

    阿雅没意见,周边人,她一个不识。

    走到别墅外露天花园,僻静地方,树荫遮住浩盛日光,阿雅蹲着,陪小栗摘花。

    回头,看见香织在拨电话,语气焦急。

    “事情很棘手吗?”阿雅不是多管闲事,香织着急不作假。

    “有点,小栗现在必须先回去。”

    阿雅怔住,又见她接起个电话返回别墅去,临走时捂着话筒,匆匆低声:“劳累何小姐,等会有人来接。”

    困顿住了。

    日头慢慢向西,阿雅心里也急,一旦婚礼结束,再难联系上张sir。

    有人过来,是小栗认识的家仆。

    阿雅手指攥进袖里,看着小栗被抱起,觉得是个机会。

    她追过去,如愿上车,下山的一路降着车窗,很快,在山腰接近山脚,她看见张君信的身影。

    张君信行动很快。

    她努力静心,不去看后视镜里不紧不慢跟着的车,升起车窗,同小栗说话。

    ......**......

    一个多小时,车子开到一栋居宅前,日式门匾打着城野家纹。

    把小栗送进屋,阿雅出来,余光瞄见停在巷口的小半个车头,谨慎地望了下四周,走过去。

    “张叔叔。”

    “监控信号暂时已做干扰,阿雅,你和你爸爸一样,心细聪明,”张君信笑着解开车锁,“废话不多说,你爸爸出事后,家里有否丢失东西?”

    阿雅摇头,心里有过计较,保险柜是命脉,坚决守口,其他的信息应该可说。

    “我次日回家时,邻居说我家被两拨人搜查过,很乱,我爸爸留下的文件资料不知有否缺失。”

    “那家里被烧毁之前呢?有否异状?”

    “那段日子,家里频遭歹人攻击,不过有目证,起火前有两个人,从我家走出,拿着什么,其中一人应该据说是席城的人,具体的我不算清楚。”

    张君信面上闪过一丝不虞,手指敲着方向盘,沉吟片刻,递过一个档案袋。

    “你的家,十有八九是席城派人所烧,因你爸爸掌握了他罪证。你爸爸同他合作过不短时日,知道他部分生意往来,他要杀人灭口,理所应当。档案里是张翠英真实尸检报告,你看看······”

    阿雅悄悄地抿起唇角,抿得苍白,前者她不意外,在发现他有心夺她时就猜见了,如今不过佐证而已。

    只是,张阿姨······

    翻到报告结论,心里猛然揪紧,果然,不是寻常溺死。

    “席城那种人,血债累累手段无情,张翠英之死和他逃不了干系,阿雅,你在他身侧,要多加小心,什么情况都可以跟叔叔说,叔叔会帮你的。”

    阿雅垂下眼睫,脑海混乱,匆匆闪过爹地的脸,闪过那些殉职警察家属的血泪。

    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席城再如何摆平一切,她都无法当做不曾发生。

    张君信眼染关切,“你手机方不方便联系?”

    阿雅拿出来,有些犹疑,“是席城所给,不确定有否安装什么。”

    “我让技术科给你看······”

    电话铃突然响起,车里氛围凝住。

    是阿威打来,想是席城不见了她生气,忙忙接起,她报地址。

    城野宅邸马上有黑西装出来,方向朝这边。

    阿雅挂了电话,下车前,决定问出一直想问的:“张叔叔,刻着字母M的子弹,是否内地警用制式?”

    “不是。”

    张君信拧动车钥匙,“怎么了吗?”

    心沉到最底,阿雅对上他探究的锐利眼神,扯出微笑:“无事。”

    “安全至上,这是我电话,我们再想法联系。”

    阿雅点点头,引擎声里往回走。

    ......**......

    暮云在两辆锃黑车身上汹涌。

    阿雅很静,仔仔细细,把爹地出事后的一切盘了一遍。

    还是很多诡异地方。

    比如那个穿着警服来家里搜寻的人,比如家里失火当晚另外一个跑出去的人,又比如他对爹地种种作为······

    一切谜底握在他手,眼下猜测都是乱,阿雅遍遍定心,又打起腹稿,准备好向他解释。

    从马路拐上山径,天色乌暗。

    骤然的一声巨响惊得阿雅抬头,前车轮胎炸开,失衡侧翻。

    紧接着是子弹刮过她身侧车窗玻璃。

    阿雅吓得懵住,车外全是交火声音,血腥味道散开,随着玻璃爆裂,司机歪在椅座上一动不动。

    她抖着手,推开车门,浓烟滚滚里不辨方向地跑。

    和服绊身,阿雅很快被揪住,对方叽里咕噜的话语混着她无助的呜咽声,粗暴地将她往后拽。

    山径飙下车来,车灯刺破茫茫夜色。

    高大身影动作迅疾

    “阿雅!”沉冷嗓音,刻骨如昨。

    阿雅哭泣着拼命挣扎,混乱里心跳漏了拍,脖子猛地被勒住,她呼吸艰难,小手无力地去抠掐箍住她的男人粗臂,尘烟里她被拖着摇晃后退。

    “闭眼!”他冷喝。

    阿雅照做,耳边砰砰两声,顶在太阳xue边的热烫连着身子一松,她摔滚在地,钝痛里睁眼,被一双手接住。

    是他。

    “席城,席城······”她竭力爬起,紧紧抱住他胳膊,泥与血的混沌里,他气息是安定。

    周围交火声诡异中止,他张臂将她护在身后,阿雅随着他退。

    旁边密丛突然窜出几人,枪火轰击再次爆裂炸响。

    他身躯蓦地一顿,阿雅眼睛倏地瞪大,嗓音急而抖:“席城!”

    他换手,连开四枪,转身拉她撤回车上,一刹冲出人群,扯高她后领压住后颈,“别动。”

    子弹仍然不要命地往副驾玻璃招呼。

    他冷了脸,眨眼间单手换上弹夹,油门轰过那辆侧翻轿车时,对着油箱,一枪精准。

    阿雅战栗不已,乖乖伏着,听见地动山摇爆炸震响。

    开出一小段,万籁静默,阿雅听见他呼吸不稳,手臂在哆嗦,黑色西装外套血濡一片,“席城,你先停下,你在流血,都是血……”

    “别慌,等人接应,”他冷汗沁出,盯着前路还分心看她一眼,暗色光华里蹙眉,又转笑,“吓成这样。”

    阿雅心里惶急,眼泪掉得凶,手指哆嗦着去解腰间系带,扎住他上臂。

    大小姐说过的,说这样能止血,为什么止不住······

    “扎紧点,”他斜睐,唇挽出一点弧,很邪气,“难得,你主动一回解衫啊。”

    阿雅知道他是故意打诨,心更乱成麻团,忍着眼泪,努力去紧固包扎。

    血流终于稍小,她低头,小心捂着他手臂,她控制不住掉泪,“为什么要救我?”

    “废话,自己女人还护不住?”他仍盯着前路,漫不经意的模样,可阿雅看见他额上青筋拧得厉害,分明是痛。

    她一时喉咙发堵,像悬鲠着骨,呼吸里软密地来回戳刺。

    车歪歪斜斜,似漫无目的,到山的一侧,后视镜里总算闪起信号灯。

    冷汗滑过精致眉宇,他脱力倚倒在她腿上,唇到底泛了霜白,斥她时声音隐颤,“你他妈乱跑什么······”

    阿雅泪眼空茫,逼迫自己去平顺呼吸:“对不起,香织拜托我看顾小栗,孩子那么小,这些天又是在一起相处,我就想着送他回去也算放心,送完马上回来······”

    “席先生?”

    她垂头,看见他一额冷汗,眉心揪拧,忙去扶他的脸。

    许是泪水滴落,凉回他几分意识,他攥着她手腕,拇指轻缓摩挲,“别哭了,死不了。”

    车门被打开,有人扶走他,阿雅怔怔凝着指缝,眼泪汹涌不停。

    泪光把缕缕鲜红柔成丝线,细韧的,缠绵的,勒在她心上最薄软的地方,来来回回,不断折磨,钝割。

    ......**......

    阿雅等在套间客厅里,无措地看着左龙找来的人出出进进。

    他上车只说就近,阿雅以为要去医院,没想到······

    他不准她进去。

    房门打开,左龙走出来,阿雅站起,跌跌撞撞跑过去,只想看他一眼。

    左龙拦住她,赶紧关门。

    可还是看见了。

    他半躺在床上,中弹的前臂被人按住,边上另一人正对着火烧手术刀,他模样安静,可面孔绷得冷青,没伤的手握着那条系带,骨节因用力而突耸惨白。

    她要往里面闯,却被左龙控制住,她急得眼泪又掉,“他得去医院!枪伤不是小事,这么简陋怎么······”

    里间传出低闷嘶吼。

    阿雅动作顿住,耳膜到心,一路震颤,他连麻药都不用······

    阿威进来,一袋衣服往地上丢,脸色差极。

    “哭咩哭!脑子泡水是不?城哥是什么人?我话讲在这,他若有事,你等着去给你爹······”

    “阿威!”左龙警告了他一眼,又见她衣衫血染,失魂落魄模样,轻叹一声拾起袋子,“何小姐,城哥吩咐你去换衫。”

    她像是没听见,脑袋垂着,身子隐微地抖。

    最后是阿威把她推进另一间房里。

    她站在盥洗台前,木木地捧起水流净脸,看着淡红水面,她脑子很乱,黑暗里挟持她的歹人被他击毙时那个生死瞬间,不断重演,从前就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可真正亲身经历凶险,才觉得万分可怕。

    换好衣服,左龙递来顶黑色鸭舌帽,“何小姐,车在等了。”

    阿雅点点头,戴好帽子,回头看了眼仍紧闭的房门,跟在阿威身后下楼。

    走的是安全通道,前后几个保镖,下到酒店侧门,三辆车在等着。

    左龙和阿威同她上中间那辆。

    她并不知要去哪,感觉是往城市另一端开,等到上了直升机,阿雅却没看见他。

    “他呢······不是要去寻医生?”

    阿威不理她。

    直升机发动的轰隆声里,她着急,抬着脸去寻左龙,“席先生还没来,怎么能起飞······”

    “何小姐,”左龙对上那双通红兔眼,莫名想到四月。

    那晚,她在手术室外等何敬国,一模一样神情。

    左龙声音轻下几寸,安慰她:“别太担心,城哥另有安排,只嘱咐我们送你安全返港。”

    “他还要留在这里?那样粗糙处理,他会历感染高危期,怎么能行······”

    她的轻喃,被呼啸着的螺旋桨声音吞没在夜空里。

    ......**......

    回到南山将近破晓,大娘提前得了消息在等候。

    摘下帽子,女孩子小脸惨白得不行,眼圈红着,大娘心里一跳,又去看阿威左龙,一个神色不虞,一个在放行李,都没说话。

    大概出了事。

    阿雅上楼回房,硬撑着看了眼爹地,抱住平板沉沉昏睡。

    醒来时日头不早,阿雅懵怔片刻,望向日历。

    是周六,没课。

    屏幕那边天光才亮,何敬国依旧安然,呼吸平缓。

    可阿雅心静不下来。

    席城的情况到底如何,有没有就医?是另路回国了,还是留在那边?

    若他逗留在那,敏锐如他,可能会去查她在小栗家附近的动向。

    她确然是将小栗送回家,和张君信接触时间也很短,张sir说关了监控,四周没有路人,应当是查不出什么破绽。

    阿雅在心里遍遍问自己——

    “值得吗?”

    这问题又似问他。

    她从小被爹地规训要勇敢正直,可她去见张sir,并不磊落。

    阿雅是想借正义力量,想逃离他身侧,甚至回时路上,她还动过搜集他罪证的念头······

    但她遇险时,是他匹马单枪奔她而来,护她毫发无伤,自己却中了枪。

    阿雅捂住心口,想压住源源溢出的震颤,可似乎是徒劳,最后蜷进被子里。

    几乎窒息,她才放过自己,眼神空茫地望着屏幕那边病床,喃喃低细,反反复复只问一句:“爹地,我是否做错······”

    可何敬国没有回答她。

    矛盾,开始在答案的空缺里恣肆疯长。

    ......**......

    下午阿雅哪里都没去,把买的礼件给了大娘,两人都没有分享的心情,她想起来要去补假,大娘却说他早便给她递交过书面申请。

    她便在客厅里独自呆坐。

    书看不进去,想找事情做又满脑纷乱。

    阿雅不敢联系他,怕像上回中秋节前那样,只能被动地等。

    等到夜深,又等过一个周日。

    座机仍旧没有动静。

    周一,阿雅恢复上学。

    上午两节大课,中午放学,班长喊住她:“上周五有客座讲师的新开课,你的书还在陈老师那,记得去他办公室取。”

    阿雅应好,问过这位老师的课表和办公室地点,看了下表,往所说的图书馆走。

    三层这边阿雅很少来。

    一路摸索到办公室,门关着,百叶窗缝透出一点点灯影,阿雅敲门三声。

    “请进。”

    阿雅进门,看见道清隽男人身影,三十不到,很年轻。他抬起头来,镜片后的眼睛清亮而斯文,没有什么攻击性。

    “陈老师,您好,我是地理学院XX级一班何阿雅,上周五我请假没领到书。”

    “何阿雅,请坐。”

    陈向学放下钢笔,起身去落严百叶窗,最后回到办公桌前,低头从抽屉里拿出书。

    阿雅定住,抬眼看他,证件上照片和他温文眉目重叠,“陈老师?”

    “反监视测评过,这里暂算安全,”陈向学收回证件,浅浅微笑,“自我介绍一下,我跟何警官在大陆合作过几次,算是同事。这次我上司调我过来,驻扎在此,学校领导眼里,我是走正常程序挂职的讲师。”

    “上司?”阿雅脑子里过了几个人,小心试探,“张sir?还是王厅长?”

    陈向学有些意外,“看来何警官有过交代,王厅长和何警官秘密共事过,也是我师父。何小姐,事隔半年,何警官的事我们很遗憾······但他所做牺牲并非毫无意义,他倒下了,我们自然接过棒,扳倒席城是我们每一个人的愿想。只有让他认罪伏法,才能告慰何警官······”

    “Sorry!”阿雅听不下去。

    她抱起书,匆匆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