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源 - 言情小说 - 人偶女孩在线阅读 - 遇

    「漀吟,去廁所幹嘛?」從門外聽見了他叫喊我的聲音。

    「上廁所。」我不得不應。

    「出來給你大爺換衣服!」

    「好的。」他是真好意思。

    用乾淨的手掏過一遍後,再洗一遍手擦乾出來,只見他披了件浴袍,裡面什麼都沒穿,我也不多看第二眼,直直的往衣櫃門前走去,給管家配的衣櫃是一個老式的衣櫃,四個角帶著花邊,大概是茉莉花吧,看起很像小時候奶奶家裡會有的衣櫃,我沒忍住盯出神。

    還記得那時候奶奶回去公園揀幾朵小花,編織成花環帶在我頭上,肚子餓的時候,也會給我一點零用錢花,不管自己身上的錢夠不夠,都會掏出錢來給我買東西吃。

    我好想她。

    她去了很遠的地方,天堂。

    打開衣櫃,令我意外的是,他每一件衣服都是同一套,一樣的襯衫,一樣的領帶、皮帶,一樣的西裝褲,沒有其他款式可選。

    「愣著幹嘛?趕快幫我換啊你個廢物。」我便拿了其中一套幫他換上。

    「真該磨磨你這大小姐脾氣,床上愛做不做就算了,連做事都慢慢吞吞的。」

    幫他換衣服的手一頓,心中一股莫名的火,卻無奈我只能把他壓下來。

    早晚我會找你算帳的,等著,只是早晚而已。

    淚水在眼眶打轉又有什麼用,收回去,現在不是哭的時候。

    幫他繫完皮帶之後,他指著桌上一套全新的制服。

    「把衣服換上,整理整理,等等去幫夫人送早餐。」他瞥我了一眼就起身走了,哈哈,我以為他用了保險套,結果我才是那個用完即丟的怨種保險套。

    「好的,我知道了。」眼淚被硬生生的眨了回去,我邊走邊小聲鼓勵自己「你已經夠幸運了,別人來不了這種大房子,之前其他姐妹都不知道賣到哪去了,有的還去馬廄做粗工呢,知足,你要知足。」

    知足常樂。

    手上的制服尺寸穿上正合身,不知道他怎麼量出來的,居然能拿到對的尺寸。

    也不知道夫人是什麼樣的人,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這偌大的房子,又能容得下我多久?我不禁這麼想。

    「你好,我是新來的,管家叫我來拿夫人的餐點。」

    「嗯?」正在做事的女人轉過頭來,一個看起來約莫二十出頭的女孩子,豐腴的身材,配上細緻的臉蛋,叫人好不喜歡。

    「在這邊,餐車在這裡推過去敲門就行了。」我點了點頭,拉了餐車就準備要走。

    「對了,新來的,你叫什麼名字?」

    我好不想回答她這個問題。

    「我叫漀吟。」

    「哪個ㄑㄧㄥˋ哪個ㄧㄣˊ啊?」她是無心的,卻偏偏戳中了我的心。

    「你就記水多又會叫的那個女孩就好了!」情緒一上來,控制得住的不是聖人,就是進入聖人模式的人吧。

    我講完推著餐車快步離開,現在的我只想逃,逃到一個沒有人知道我的地方。

    「欸,喂!」

    「小不點我還沒跟你說我的名字欸!」她想喊住漀吟,漀吟早就飛奔而去。

    她愣了一下,撓了撓頭「看起來受的刺激還不小啊。」

    管他少爺公主夫人還是誰,這跟我想要好的生活有什麼關係,一個個只會糟蹋我,有什麼好?

    我好想回家,我有家可以回嗎?

    這邊就是我的新家,一個我絕對不會想回的家,我沒有家。

    淚奔了出來,我在走廊上邊推著餐車邊哭得狼狽,裙擺被腳踢得飛起,我開始不顧餐車到底會發生什麼事跑了起來。

    結果果不其然的撞到人了。

    碰的一聲,像車禍現場一樣,碗盤掉落在地,湯也灑了出來,這之間的區別是你不需要報警。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連忙鞠躬道歉。

    「我的管家教導僕人,是這樣跑著做事的嗎?」他看了看自己身上被灑到的rou汁,身上因為撞擊產生的疼痛,眉頭皺了皺「痛死了。」

    「您是…少爺?」我瞪大了眼,全身汗毛豎了起來,這何止是用大事不妙形容?

    「這種問題,我需要回答你嗎?」他看著我,高聳的鼻樑配上深邃的藍眼睛,棕色小西裝背心配上米白色的襯衫,棕色的細軟髮亮得放光,再搭上那種與生俱來的高傲感,rou眼可見,還能感受到一股寒風向我掃過。

    「對不起少爺我馬上幫您擦!」那小手抓了餐車上的小餐巾在他身上亂抹。

    他見污漬根本沒有被妥善清理,一把把我的手拉開。

    「夠了,你這樣擦有比較好嗎?」他瞪著我「這樣不是越擦越髒了嗎?」像看垃圾一樣。

    「對不起…少爺真的很對不起。」本來就在哭的我眼淚更是止不住。

    「這女的只知道哭。」他無奈的抱怨了句,他指了指地上「這是給母親的餐?」那一灘撒在地板上的「廚餘」。

    「是…」我無能為力的低著頭說,事情已經發生,挽救已經來不及了。

    「再去拿一次,說你翻倒了,別說妳撞到我,不然妳有得罵了。」他從我手裡拿過餐巾,把自己身上的顆粒去除「這個大概要送洗了吧。」

    我沒有緩過來「誒?」我以為我聽錯了。

    「不去拿嗎?」他看了看垃圾。

    「去!馬上就去!」抓了餐車拔腿就走。

    「Jack,幫我去叫其他傭人把地板處理了。」

    「是。」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男子,在他面前鞠完躬便離去。

    少爺,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差?

    反倒是那個管家,自以為是得讓人討厭。

    我垂著頭走回廚房,腦袋裡拼湊著自己待會準備說的話。

    「啊——好尷尬,真的是。」我小聲嘟囔著,只想找個洞把自己埋了。

    剛剛問話的女人在廚房一看見我,便指著我的鼻子說:「啊,那個水多又會叫的。」這句話再度造成我一記重傷「你怎麼又來了?」

    完了,我的人生只能被冠上這種名號了嗎?

    連在墓碑上都要被刻上的程度嗎?

    「那個…不好意思,剛剛路上不小心翻倒了,有多的份嗎?」

    這真的很難以啟齒,天知道我剛剛這麼厲害還能撞到少爺呢。

    看著小女孩一副要嚇尿的表情,女人笑了出來。

    「開玩笑的啦,怎麼可能這樣說女生啊。」她甩了甩手笑道。

    「來,餐點在這裡,小心點,再灑可就沒有了。」她放在了推車上。

    我呆呆的看著這些飯。

    她居然沒有罵我。

    還給我重新盛了新的。

    心裡一股暖流湧上,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

    感動? 又有點些許害怕和羞恥。

    害怕好景不長。

    覺得自己犯這種低級錯誤很羞恥。

    但是儘管是片刻,也是要珍惜的吧?

    「…謝謝。」緩緩啟齒說出那句遲疑的道謝。

    「快去吧,夫人等很久了,再不過去,餓了她的肚子可要生氣了。」她順道警告我「她生起氣來,蠻可怕的。」

    我傻愣在那只管用力點頭,為了不再浪費時間,我掉頭就走。

    這次一定要小心,不要再犯錯了。

    到了夫人的臥房前,我敲了敲門,門應聲而開。

    「怎麼這麼慢才送過來?」裏頭的女人傳來一句質疑。

    紫色的牆紙,給人一種神秘的感覺,既高雅又浪漫。

    紫色是珍稀的代名詞,只有大戶人家用得起,在一般百姓的家是看不見紫色的,遍地的紫,讓人感到有些晃眼。

    夫人穿著一襲粉紫色的居家服,約莫四十歲的中年女子側躺在沙發上看著電視,身邊是她的貼身侍從拿著茶壺隨時準備幫他倒新茶。

    「對不起夫人,路上出了點事。」我行了一個90度鞠躬禮,以示我的歉意。

    「什麼事?」她轉過頭瞥了我一眼「你是誰?新來的?」她認不得我,愣是推了推眼鏡,想看清這小妮子到底是誰。

    「不小心撞到人打翻了。」我仍然低著頭「我叫漀吟,請夫人多多關照。」

    「你媽給你取這名字真難聽。」她雙手掛在沙發背上看著我。

    「不是媽媽取的,是管家幫我取的。」眼淚回應得比話還要快,髒了地上的毯子,又要挨罵了是嗎?

    「可憐的孩子,把眼淚擦擦。」她說「只允許你這次犯錯,下次別犯了,退下吧。」

    「謝謝夫人。」急忙用袖子胡亂擦了一遍。

    能不能不要再哭了?

    你夠了沒有?

    哭有什麼用?

    可是我就想哭啊。

    我很難過啊。

    我很傷心啊。

    為什麼我連哭的權利都沒有?

    好難受。

    好痛苦。

    為什麼要這樣自己搞自己?

    那裡就是窗,我可以爬過去逃離這裡。

    大門就在那裡,我可以出去,我可以走。

    可為什麼我不離開?

    出去就自由了。

    你為什麼不選擇自由?

    這樣有比較好嗎?

    有比較好受嗎?

    有比較開心嗎?

    捫心自問,沒有。

    哪裡都沒有。

    哪裡都找不到我的自由。

    不自由的自由?真好笑。

    「你明明可以走,而你選擇了不走,那,就是你自己的問題。」

    心裡有好幾個聲音在跟我說話。

    「你的名字真難聽。」

    夠了,一切真的,都夠了。

    我受夠了。

    「局限性本身就是痛苦的根源。」

    ——sadhguru

    回過神來,人已經回到了房間,怎麼回來的,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麼事,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是此刻當下我還活著,像極了笑話。

    見女孩只是敬了個禮,便轉身離去,讓人不禁詫異。

    「我能理解她是新來的,即便如此,走的時候也不該這麼失禮吧?」夫人看了了眼她。

    她的侍從端起餐點放到了她面前「畢竟是少爺自己選的人,還是多看看吧,總不能不相信少爺的眼光吧?」她跟著夫人多年,很少看見她對一個新人有意見。

    這怕不是第一次?

    這孩子,好景不長啊。

    「好吧,就看看他這回怎麼搞。」夫人她懶懶的抓起湯匙。

    「要是他沒眼光,我自有安排。」

    在一旁的侍從,本低著的頭突然一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