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源 - 言情小说 - 伽蓝雨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师太道:“我本也是官宦之后,家父与你祖父,同朝为官,政见相似,相交甚深。我先家姓周。”

伽蓝一听,周姓?倒也有所悟了。

师太继续讲来:“家父自知,这宠臣命运自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伴君如伴虎,若某日那高高在上之人改了主意,则满门老少生死尽在一念之间。”

伽蓝听了,不禁悲从中来,自己何曾不是如此?爹爹何曾能自己把握住生死?

师太说:“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与你父亲,相差了十五岁。”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伽蓝听着师太讲起这诗,才想起,父亲的书房中,几上花瓶,写的不正是这几句?

“我长至十二,你父亲已经娶妻生子,你的两个哥哥,已经相继出生了!”

“可是,我父亲,仍是将我许与你父亲为次妻!为此,母亲还心有不甘,父亲只是说,女儿留在京城,虽为次妻,却是想见可见,若是远配柔然,不但骨rou远离,生死全然不知。为此,我母亲才安心下来。”

“事隔不久,父亲却因反对出兵柔然而使得龙颜大怒,立斩不饶,族人流放,女眷卖为官妓。我才知道,父亲早知自己伴君如伴虎,将我许你父亲,却是有相托之意。”

“只是,事情来得突然,来不及你祖父禀奏,我与族中众女子,已被卖入官妓。母亲却是仓促间,吞金而亡,我在仓皇之中,被带离府上。”

说起这些往事,师太目光遥远,许是想起了过往,却是,多年的佛经相伴,面上却无甚悲色,一如讲述他人故事。

伽蓝整了衣襟,神情严肃,听师太继续讲下去。

“我在官妓之中,因着颜色尚佳,被mama教以琴箫,沽价而待。”

“那日,你父亲寻至,正巧mama为我的□□价与另一客人争执,你父亲豪掷千金,将我买下。我本已死心认命,及至房中,你父亲却是说出真相,你的祖父与你父亲,并未断过探询我之音讯。只是,虽寻至,我身份已是大不同,如何配为次妻?!”

“mama将我奇货自居,讨要高价身价银子。你父亲也不与她商量,照价作还,将我赎身。我却是连为妾的身份都不及,只配作你父亲之外室,在京城外买了一处房产,几个健仆,就此度日。”

“不久,我有身孕,临产时,你父亲却因上头的那位思征西夏,出谋划策,未及顾我。也是命中不幸,腹中婴儿却是倒生,足足折腾了两天两夜,仍未了分娩。”

提起那个可怜的婴儿,师太神色骤变,再无平常之色。

伽蓝小心翼翼的问道:“后来如何?”

“后来,一游方老尼路过,听到生产哀痛之声,高诵佛号,愿为我助产。在她的帮助下,产下一女婴。我虽九死一生,那可怜的婴孩,却是无声无息。”

“隔日,老尼告别。我心灰意冷,忽发宏愿,愿追随她左右,跳出三界之外。老尼却未答应,只告知她是这洛阳伽蓝寺住持。我与佛有缘,但身体刚生产尚未恢复,俗事还须思虑,让我三思”。

“我虽身体虚弱,却是坐卧不安。每每恍惚间,总有婴儿啼哭之声,心情烦乱。你父亲却总是让小厮来传话,道是西夏军务繁忙,内务供应,粮草嚼用,须得他调度。我却是从小厮口中得知,你父亲计策得当,西夏已取,上头的那位大悦,赏你父亲黄金五万两,良田千顷,美妾一名,已领入府中!”

“我身心俱伤,我那可怜的女儿,来不及看我一眼就走,你的父亲,却还有闲情伴着娇妻美妾。想我也是官宦之后,何至于此?一时间,万念俱灰,收拾下盘缠细软,遣散家奴健仆,收拾停当,与你父亲留书,寻到洛阳伽蓝寺中,削发出家。”

“多年未见,你与你父亲同至洛阳,聘至将军府中为经史夫子时,你父亲曾上伽蓝寺中寻我。那日我上山削发,正是你母生产之时。你生下时,你父亲总信是我们那苦命的女儿重新投胎,于是为你取名伽蓝。”

伽蓝顿悟,原来自己的名字,为何取得如此奇怪,父亲一直告之众人,因她出生时,曾梦见洛阳伽蓝,多少楼台烟雨中,于是,才取此名,原来还有如此渊源!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②。伽蓝背着诗,那是父亲书房花瓶上的诗啊!

“这正是那日我离去之时,留给你父亲的书信!”

长辈之□□,伽蓝自无力评说,但爹爹如此所为,她又如何劝得?只得窘的不敢抬头。

师太终是恢复了神色,对着伽蓝,道:“你父亲送你至此,也有相托之意。若你和亲,或不至此,我也鞭远莫及,如今你至此地投奔,于我如同那苦命的女儿再世,试想,有哪个母亲会为自己的女儿削发呢?”

作者有话要说:

②此诗为唐代铜官窑瓷器题诗,作者可能是陶工自己创作或当时流行的里巷歌谣。1974-1978年间出土于湖南长沙铜官窑窑址。见陈尚君辑校下册,卷五十六,无名氏五言诗,第1642页,中华书局,1992年10月版。后世的诗,暂借到南朝宋一用。

第9章从军

战事紧迫,裴晓忙得前脚打到后脑勺。

北魏兵马日进百里,步步逼近。黄河沿岸民众,主动从军迎敌。

这日,裴晓亲至校场,察看新兵cao练。大军开赴在即,新后cao练容不得轻心。但见进退有度,军心如一,裴晓长舒了一口气。只是,冷眼一观,这新兵队伍多由征用或自愿入伍的壮丁组成,这里面不乏人高马大骁勇之辈,却也有些投笔从戎的读书人,书生气十足。这战场之上,耍的可不是笔杆子,真枪实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这些个文弱书生,岂不是前去丧命?

想到这里,裴晓皱了皱眉,正想叫过裴福,让他在征兵关上卡一卡,虽说是用人在即,却也不能老弱不分。

这裴福,却是和兄弟裴禄自幼作了裴晓的长随,两人也非等闲之流,这为私是裴晓的小厮,为公,却也独挡一面,在军中升至百里长,裴福专门负责新兵营的cao练。张望间,突然觉得,那最后一排的新兵,最是孱弱,个头最小,且步调出手,均柔弱无力。哼,如此质地,也敢从军?真是书生意气!裴晓一怒,看着裴福已到跟前,本想着训斥几句,让他多招些身材魁梧之男丁,若是那文弱书生,还是劝退为妙。忽见那小兵丁如此模样,举手投足似曾相识。转而叫上裴福,带那兵丁近前问话。裴福一听,汗津津的,只得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