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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剪刀一类的利器,不会是她自己想不开,那么是谁有胆子伤害一个备受宠爱的后妃?罗敷不会愚钝到去问伤口怎么来的,只是仔细看着。光滑白嫩的皮肤上突兀地多出一道丑陋的疤,她心中万般可惜,决心一定要把它给弄走。这个美人就算只会扮扮柔弱,放任手下人欺生,她看在自己承诺过的份上也会处理好。万幸美人生的漂亮,她没有潜意识地抗拒。“婕妤用的伤药势袁大人调制的吧。我可否一观?”卫清妍心思一动,问道:“袁大人精于此道,我用着觉得甚好,只是愈合的较慢。”她命宫女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色镶金边的小圆盒,罗敷凑近半透明的膏体闻了闻,斟酌道:“药方上应该是有脉案的?”宫女替卫清妍答道:“院判新来,不知道陛下几年前令太医院将后宫的处方和医案分开,所以银烛斋只有方子,请院判过目。”罗敷惊讶了一瞬。处方一般和脉案在一块,王放居心不良,一点也不体谅医官们的辛苦。这是要让他那些大大小小的妃嫔们不能精确地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恐怕他对太医院也下了必要的封口令。尚食局的医女们没有本领从一副深奥的药方上看出具体病情,主子们只管喝药,别人就更加不清楚了。医官们辛苦,后宫倒也清静不少。“头一个御医开的方子是止血的,上面有王不留行、蒴翟叶、桑根白皮、川椒、甘草等,碾成粉末覆在伤处,后来陛下让袁大人给婕妤开些助伤口愈合的养颜药方。”罗敷暗暗道第一个御医是军医出身吧,这王不留行散剂量要稍微多了,还真是把娇滴滴的美人当军人治。手上捏着袁行开的方子,她略瞟过去,又不淡定了。“本官须给婕妤请脉。”宫女撩起卫清妍的袖口,罗敷搓了搓指尖直接搭上去,没有用薄绢隔着。卫清妍婉转道:“以前的医官们都是先请了脉再说,秦夫人倒独辟蹊径。”罗敷专心诊脉,垂眼答道:“婕妤过奖。”卫清妍由她固定着手腕,突然感到说什么都没用。事实上也不用她说话,罗敷一开口,她就怔住了。“婕妤的伤口确实愈合得很慢。我刚刚还约莫能看出深浅,想是袁大人的功劳。”卫清妍一直隐隐察觉此处奇怪,被她一说,顿时怒道:“秦夫人慎言!袁大人才回乡十数天,大人就在这儿擅自诋毁,不怕众医官寒心么!”罗敷慢条斯理道:“婕妤莫急。本官的意思是,袁大人希望这伤口愈合的慢些,须知在我们看来,好的越慢,可能性就越大。”“什么可能性?”罗敷笑吟吟道:“好的彻底,或是不彻底。”不等卫清妍询问,她接着说道:“正是有袁大人珠玉在前,本官才得以有机会替婕妤把这东西给抹掉。这种划伤,最忌不小心用了猛药留下点疤,慢慢地治才算最好……当然,没有极佳药物的话,这放在民间就是一个拖字了。”嘴上尽说好听的,她心里想的却是——袁行哪里敢敷衍卫婕妤的伤,不是王放下的令又是谁?就是这伤的来由,只怕也与今上脱不了干系。卫清妍长叹一声:“那就是我错怪秦夫人了,我给大人陪个不是。这伤还要仰仗大人。”罗敷却犹豫了,若真是今上不想让她好全了,自己又何必违背他的意思?她思索着凝视卫清妍燃起希望的秋水眸,记起初见时被她发现破了相却并不局促的样子,生出一些敬佩来。她掌权后宫,这一道疤就可以让有心人把她从云端推到泥里去。罗敷平生有两件事不能忍,一是扯着面具做人,二是见到美人被毁容。她从药箱里拿出两个非瓷非玉的小瓶交给宫女,道:“每天早上起身对着安息香搽一遍青色瓶子里的药膏,中午拿水兑两滴蓝色瓶子里的粉末洗干净,晚膳后搽第二遍,翌日早晨再洗去。”宫女欲召外间御药局的宦官过来记录处方,卫清妍挥袖止住,道:“秦夫人应知我为何让你独自进来,我依靠秦夫人,大人也不要让我失望。我不想令此事传扬太广。”语气凝重得让她反感,好像她成了卫婕妤的私人,婕妤还不放心她。丹参、防风、白鲜皮……罗敷接过宫女递来的笔墨刷刷写下瓶中药物的成分,头也不抬地道:“婕妤多虑了,陛下提我做左院判,可能就是看中我口风紧。”她没有说谎,她口风要是不紧,那个叫夕桃的宫女还能因为“风寒”一事认为她心怀不轨?卫清妍遭此提醒,脸色蓦地白了三分。她镇日为自己下颔的伤提心吊胆,院判胸有成竹地为她医治,她反倒忘了罗敷是陛下的人!这道伤不正是拜陛下所赐!罗敷火上浇油:“看婕妤的伤,我寻思着划破的时候还很干净,没有进灰尘,不然王不留行散起不到这么好的效果。”卫清妍的眸子里满是惊惧,那一晚被火烤过的尖利剪刀刺入身体里,剧痛和冷漠让她的心都凉了,那人剪烛的姿势,转身的姿势,浅笑着拿刀刃抬起她下巴的姿势,如同一个个噩梦,让她永远无法抽身。“婕妤好好休养,这两瓶用完,再让尚食局的女医们在饮食上下点功夫,我估计就差不多除尽了。婕妤的脉还有些虚,我在药方上加了个疏肝解郁的海藻散坚丸,此外晚上若还是睡不着,下来走动走动比躺着要好。”卫清妍僵硬地点头,旁边宫女忙道:“多谢秦夫人走一趟,婕妤两刻后便要用午膳了,奴婢们送大人回值所。”罗敷一笑,轻快如拂墙而过的花影:“有劳几位女郎。”她最后望了眼梳妆台前,卫清妍孱弱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失了血色的面容隐没在墨迹般的长发间。她想,这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没必要和她计较什么,就像没必要和那个侍女计较一样。*今上的书房明水苑。樊七压低了嗓门道:“陛下,秦夫人去了银烛斋。”王放手中折子一扔,对着两堆高高的奏章塔道:“她倒是清闲。”又拾起一本看起来。樊七斟了茶,轻声道:“据说秦夫人要把卫婕妤的伤治好了。”那天他随今上回寝殿,知晓卫清妍惹今上不快,事后又听闻婕妤失足划破了下巴,脑子转得飞速……陛下还真是下得了狠手啊。王放批了两笔,问道:“说完。”樊七观他并未对此事追究,绷不住低笑:“听说那秦夫人……本是送了婕妤两瓶药的,走到殿门口又叫宫女折回去说——用完了药瓶子还得还给她,真真是小气极了。”王放笔下动作不停,淡淡道:“不是小气。那瓶子贵得很,秦夫人体谅婕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