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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碧自觉有些挂不住脸,满脸羞恼的拉了下方巍的袖子,“她实在是…太嚣张了!”方巍一时语塞,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启齿。他见过形形色(色)的女子,或娇或媚,或张扬或内敛,有风月场所里的,亦有常年混迹在江湖的,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在面对他时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女子。他自诩风流,对女人永远不缺乏耐心,江湖风云录里他也是有名号的人物,仰慕他的女子不在少数,见惯了女儿羞涩之态,第一次被视若无物,心底不禁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来。“噗。”沈为君戏谑地扫了一眼方巍,笑着在一旁接过商青鲤的话道:“方少堡主向来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人,想必是不舍得同美人刀剑相向的。”“自然。”方巍颔首道:“姑娘莫要误会在下,实在是极寒内力在江湖上极为罕见,方才见姑娘出手,心中惊讶,想来姑娘一身武艺必定是出自名门大家,故而冒昧一问。”“噢。”商青鲤漫不经心应了一声,抱着山狸转身向沈为君走去。“……”方巍第一次体味到一拳打在棉花上是什么感觉。“喂!”水凝碧作势想要拦下商青鲤,“那只山狸……”方巍不愉地瞥了一眼水凝碧,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商青鲤道:“这只猫,我要了。”“凭什么?!”水凝碧一跺脚。“嗯?”商青鲤尾音上扬,似是疑问,又陡然渗出几分金戈之意。“……”这个女人真是特别讨厌,水凝碧心中如是想。“哼。”她轻哼一声,心不甘情不愿的拉着方巍坐下。方巍敛了眸光,静静坐在一旁,低垂的双眼里似是掠过一抹异色,又似是什么也没有。全程旁观的侍卫与脚夫们面面相觑。沈七搔了搔头,对沈为君一挤眼——这妞有味。沈为君哑然失笑。挂在天幕上的那弯冷月终于挣脱了云层的桎梏,泠泠月光下一匹白马“嗒嗒嗒”从沙漠深处走来。沈七认得正是商青鲤骑的那匹,马蹄声很轻,离得远了几不可闻,听到蹄声时它已慢慢溜达着到了商青鲤身边。先前远远见着它,沈七只知是匹白马,这会儿尽在咫尺,看清了它的模样,不免一惊。这马神清骨峻,耳朵略尖,长长的鬓毛披散着,四蹄上都有一圈卷毛,通体纯白,色如冬日雪。马背上的马鞍,鞍檐上用烂银镶嵌了青玉,玉石颜色通透,淡淡的烟青色。马鞍上一边挂了个玄色的包袱,一边挂着枚用打磨的极好的牛皮缝合的刀囊,刀囊里插着把只露出一小截刀柄的刀。和刀囊一起挂着的,还有个牛皮的水囊。不仅仅是沈七,在场所有人见到这匹马都不禁深吸了一口气。“照夜玉狮子。”沈为君一摸下巴,绕着马走了一圈儿,啧啧叹道。“惊蛰。”商青鲤开口唤道。惊蛰伸长脖子,探头向她怀里看去。大大的眼睛里印出可怜兮兮的山狸。商青鲤从马鞍上取下水囊,又顺手从包袱里抽出一条帕子,拍了拍惊蛰的额头,惊蛰甩了甩鬓毛,退后几步,卧在了一只骆驼旁。商青鲤走到火堆旁盘腿坐在了沈为君对面,将山狸放到腿上,拔下水囊的塞子用水将帕子打湿。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离得稍远些的方巍不禁侧目看向商青鲤,这酒像是从香味里就能尝出辛辣来。“竟然是酒。”沈七小声嘀咕了一句,瞄了一眼商青鲤,道:“这酒……是烧刀子吧?”“嗯。”商青鲤将水囊放到一边,拿用酒水浸湿的帕子慢慢将山狸毛发上的血污拭去,酒液渗进血rou模糊的伤口里,刺激之下山狸猛地一颤,“喵呜……”爪子“呲啦”一下将商青鲤的衣摆勾破。商青鲤轻轻揉了揉山狸的脑袋,像是有温柔从指尖流泻而出,另一只手丢了帕子,从扣在腰间的银色袋子里掏出一枚细颈玉瓶,倒出些白色的药粉涂在了清理过后的伤口上。随着她的动作,一旁始终盯着她看的沈七眼疾手快的拽过沈为君将将从包袱里取出来搭在身上的那张毯子,将毯子一卷,递给商青鲤。沈为君:“……”他好笑的瞪了沈七一眼,默默又取了一张毯子搭在了身上。黑色的毯子轻而柔,用红色的绒线勾了大簇大簇的红花,商青鲤微讶,抬眼便见蹲在身侧的少年眉清目秀,澄澈的眸子里满是拘谨。顿了顿,她接过毯子,道:“谢谢。”“啊……不用不用。”沈七摆了摆手,有些受宠若惊。商青鲤用毯子将山狸裹住,只露出一丁点儿脑袋,山狸的两只耳朵一只被裹在毯子里,一只堪堪露出,它偏头凝视了商青鲤片刻,温驯的闭上了眼。商青鲤拍了拍山狸的背脊,像是在哄一个婴儿入睡一般,透着些安抚之意。山狸低低喵了两声,渐渐便真的睡过去了。桃花眼里有笑意乍现即逝,快的不曾让任何人捕捉到。商青鲤轻轻一瞌双眸。一夜无话。晨光熹微,她睁开眼,此起彼伏的鼾声里沈为君等人俱是闭目而坐,懒得去计较他们到底是在假寐还是在瞌睡。她起身牵了惊蛰,抱着山狸自行离开。走出一段距离,商青鲤翻身上马,纵马向大荒城而去。大漠里的晨风透着些料峭之意,天光乍破,商青鲤的身影渐行渐远。身后不知何时睁开双眼的几人脑海里不约而同想到一句诗——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零三。春去且由他。出了大荒城,向南行二百来里,便是天枢城。天枢城是漠北道辖内十城之首,北楚建国以后将全国划分为九道,“九道十城三十二县”之说由来已久。所谓“九道十城三十二县”,即一道辖十城,一城辖三十二县。因此天枢城不仅要治理辖内三十二县还要监管其余九城,是以素有“塞外第一城”之称。信马由缰跑了小半日,商青鲤在快要进入天枢城的时候从惊蛰背上跳了下来,她抱着睡醒了从毯子里露出脑袋的山狸,牵起缰绳,看了眼天枢城高大的城楼,跟着人流在守卫的注视下进了城。城里熙熙攘攘,临街而建的茶肆酒楼鳞次栉比,漠北多风沙,一眼望去所有建筑物都呈一种沙黄色。商青鲤牵着惊蛰,沿着城内四通八达的小道七拐八拐,轻车熟路的找到一家远离闹市的客栈。客栈不大,紧挨着一间破旧狭小的酒肆,门口有一棵合抱粗的枯树,树枝上挂了两面彩旗,一面写着“客栈”二字,一面写着“酒肆”二字。将惊蛰牵至树下,商青鲤把缰绳随手搭在树梢上,从马鞍上依次取下包袱与刀囊一只手握了,抱着山狸进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