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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注意到他的存在。李旦没松手,弯腰把裴英娘抱下台阶,放在栏杆上,让她垂腿坐着,“崴着了?”裴英娘试着踢踢脚,“没有崴着。”半夏把裴英娘的木屐捡回来,屐齿摔坏了一小截。李旦不许裴英娘起身,“在这等着,让人去取双新的来。”裴英娘点点头,老老实实坐在栏杆里头等着。早起时落了一场急雨,廊檐外边湿漉漉的,她脚上穿的是一双捻金细绢丝履,踩脏了多可惜!半夏回东阁取木屐,半晌方回。裴英娘换上新鞋,站在紫薇树下踩两下,她一直穿不惯木屐,三天两头就磕磕碰碰摔一次,偏偏现在天气热,非穿不可。李旦去见李治,一直没出来。裴英娘估摸着父子俩可能在商量什么要紧事,不好去打扰,和冯德交待了两句,转身回东阁。李治身体不好,受不得阴冷潮湿,含凉殿里没有摆放降暑的冰盆。武皇后另辟蹊径,让能工巧匠在正殿四角的屋脊上想方设法安设机关,用流水驱动木扇,吹出阵阵凉风,正殿清爽怡人,比四面开阔的东廊还要凉快。李治斜倚凭几,让内侍取出一幅幅画卷,“七郎亲笔画的,你觉得如何?”内侍跪在地上,把画卷一一摊开。画绢上无一例外,画的全是眉目清秀的妙龄少女。李旦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七郎的画,当然好。”“可有喜欢的?”李治试探着问。李旦垂眸,目光落在坐席的龟甲纹边缘上,“没有。”他如此直截了当,倒叫喜欢委婉迂回的李治一时有些为难。“阿父。”李旦侧身,双臂平举,肃然稽首,“阿父和阿娘的儿子中,我年纪最小,五兄美名远扬,六兄才智双全,七兄单纯至孝,都比我更得阿父的喜爱。此生我不入朝,不做官,不领兵,只当一个闲散王孙,阿父还不放心吗?”李治蹙起眉头。气氛为之一肃。八王这是在质问圣人!侍立在正殿内的宦者、宫婢们冷汗涔涔,低下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宛如一具具泥胎木偶。父子俩相对无言,鎏金凫鸭香炉腾起袅袅轻烟。沉默片刻,李治轻咳一声,做出让步,“既然没有喜欢的,这次就不让你挑了。”本想趁着李显即将娶亲,把李旦的婚事也定下来,这样一来,李治才能早日安心,太子李弘也能少一些后顾之忧。但李旦到底是他的亲儿子,算计得太多,未免让儿子寒心。李旦得到想要的回答,嗯了一声,墨黑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起身从容告退。“大家……”宦者收起画卷,小心翼翼道,“千金大长公主那边……”李治摇摇手,“旦儿和显儿不一样,显儿不论娶谁当正妃,耽误不了他寻欢作乐。旦儿年纪最小,看着老实,其实性子反而最犟。回头提醒朕和姑母说一声,让她打消心思,免得弄巧成拙。”勉强给李旦定下一个正妃,只会惹得他心生厌恶,还不如多等一两年,等他自己开窍。李治打发走欲言又止的内侍,执起几案上的一枚八角铜镜,明亮的光线透过如意型槅窗,落在平滑的镜面上,镜中的男人眉眼憔悴,鬓边霜白。他伸手扯下一根白发,拈在指尖。他老了,什么算计筹谋、雄韬伟略,都抵不过岁月的侵蚀,君权神授的帝王,也只是一介凡人,不可能和神明一样,掌控一切。唯有早作打算,尽量让每个人都各得其所,他才能放下牵挂。旦儿是男子,不必他费心,令月有皇后和薛绍照应,只剩下小十七了……李治放下铜镜,手指微曲,叩响几案,“唤执失进来。”第33章三十三李治的头风频频发作,身体一直不见好,武皇后传出话来,今年不去夏宫避暑,九成宫的行程取消了。李令月大失所望,她连在夏宫时该穿什么衣裙都计划好了!当然,李治的身体是最重要的。李令月是个存不住心事的人,郁闷了半天,很快抛下夭折的夏宫之行,为其他琐碎小事烦心去了。这天李治精神好了些,众人聚在廊檐下纳凉吃甜瓜。甜瓜名叫御蝉香,淡蛾绿色,香气浓厚,甘甜适口。李令月漫不经心地挖着瓜瓤,偷偷和裴英娘商量:“小十七,明天陪我去姑祖母家赏花。”赏花?裴英娘撩起眼皮,淡淡扫李令月一眼。李令月最怕裴英娘用这种了然于心的眼神看她,明明是meimei,怎么感觉小十七有时候更像jiejie?她两手一撒,决定让着meimei,“好吧,不是赏花,姑祖母家有个好厨子,会做一样叫灵沙臛的冰品,赵观音她们都吃过了,我竟然还没吃到!明天咱俩去姑祖母家见识一下。”她四下里看看,离李治和武皇后的坐席远一些,举起一柄紫竹柄绘牡丹花开团扇,遮住脸,躲在团扇后面,朝裴英娘挤挤眼睛,“姑祖母再三求我去她家坐坐,八王兄也去,你晓得的,前几天郑六娘和八王兄在议亲……”裴英娘愣了一下,“怎么是郑六娘?”郑六娘当初在御楼前闹了一场乌龙,想招女扮男装的房瑶光为婿,一时引以为笑谈。李治和武皇后怎么会把她许配给李旦?李令月撇撇嘴,“赵观音要嫁给七王兄做正妃,姑祖母不甘心,也想把孙女送进宫,现在只有八王兄没有娶亲,六娘的年纪最合适。”“八王兄答应了?”裴英娘想象了一下沉默寡言的李旦和娇憨天真的郑六娘站在一起的样子,心里觉得怪怪的。这感觉,就好像哪天房瑶光忽然笑眯眯和李显说话,而李显反过来对她爱答不理一样。“就是因为八王兄不答应,姑祖母才这么热心地邀请我们去她府上赏花。”李令月一边扯着团扇底下坠的杏黄色流苏玩,一边说,“我听六娘说,姑祖母为了这次赏花宴,做了万全的准备,把郑家所有适婚的小娘子全接到公主府了。嫡支的旁支的,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