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源 - 言情小说 - 化身孤岛的鲸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横跨一百三十五米深的樱桃谷,连接青松岭和兔儿坑,是世界上最长最壮丽的高山峡谷索桥。

远望如白练飞渡,近看是钢筋铁骨,走上去,脚下坚实稳固,抬起头,却似身在半空。天色已近黄昏,贺兰山脉巉巉千仞,割断斜阳秋晚,幽谷中涌起薄雾,氤氲了遍山葱翠,也朦胧了凭栏而眺的视线。

或许是她的错觉,站在她身边的阿蓝,似乎有一点点的沉默。

朵拉拉拉他的手,“刚才只是开玩笑……”

“我知道。”阿蓝反握住她的手。

“那,权宜之计,你不要当真嘛。”

“没有。我就是在想,万一阿姨较真,要我拿戒指出来证明……”

朵拉扑哧一笑,“还真是,那你打算怎么办?”

阿蓝也笑了,“用这个代替好了。”

说着把领口里的贺兰石拉出来,紫蓝的小圆片,中间的圆孔正好容她一根无名指。

“啊哦,这么丑的戒指是哪来的。”

阿蓝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想了想,把贺兰石从脖子上摘下来。

“干什么?”

“本来就是你的东西,应该还给你。”

“这时候你想起来是我的东西了,以前怎么赖着不还?”

“以前……想留个念想……”

“现在呢?”人都是他的了,就不需要石头了么?

阿蓝微窘,没有答话,只把贺兰石挂到她脖子上。指尖还没离开红绳,就被朵拉按住,“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拿回来的道理。”她从他手里抽出红绳,把石头又戴回他胸前,“这是我给你盖的章,朵拉所有,旁人勿动。你答应我,天天都要随身带着,不可以摘下来。”

“嗯。”

“永远都不可以摘下来。”

阿蓝一怔,“……好。”

朵拉笑起来,踮脚亲了亲他的嘴角。远山在他身后逶迤展开,肃立着听他许她一个永远。他不会知道她为什么执着于一座深山长桥,当地人都说桥连接了山,桥上许下的承诺便是海誓山盟。他们的缘分来自大海,现在有了山的见证,无论多久的承诺多长的未来,都一定能在往后的岁月里慢慢实现。

从苏峪口下来,天已经全黑了,朵姑姑做了丰盛晚饭等着他们。饭桌上朵拉半是玩笑半是炫耀地说阿蓝今天人品可攒大发了,把个一百八十斤的胖老爷子硬是从贺兰栈道背下了山。朵奶奶一听便急了,直说年轻人太不懂事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转头就吩咐朵姑姑赶紧炖一锅羊rou枸杞山药汤给阿蓝补腰补肾,又叫阿蓝别急着走,等朵姑姑炖汤的功夫,她先教他几式按摩点xue缓解疲劳的手法。老人家自有一套养生理论,朵拉颇不以为然,留阿蓝一个人听奶奶训导,自己循着浓郁rou香溜到厨房。

“没炖好呢!急什么!”朵姑姑拍掉她掀盖偷汤的手,“给阿蓝炖的,你别抢。”

“姑姑好偏心……”

“阿兰的醋你也吃?”朵姑姑嗔她,“你也是不懂事,明知道阿蓝累了还不早点回家休息,去什么索桥,索桥有什么好看的,黄河上不是都看过了?”

那不一样……朵拉小声嘟囔,“这不是活蹦乱跳的么,是奶奶太紧张……”

“奶奶紧张还不是为了你?”朵姑姑叹息,“你也知道,爷爷走的时候还不到四十岁……奶奶一个人把你爸爸和我拉扯大,吃了多少苦……她常常跟我说,你爷爷身子弱,当初就不该让他进矿山……”

采矿比下地多挣一倍工分,为了养妻活儿,爷爷是在贺兰石矿上活活累死的。

这是奶奶一生的心病。

朵拉默然,回想阿蓝在漫漫山道上弓腰蹒跚的身影,似乎理解了一点老人的小题大做。孑然一身的阿蓝,这世上真心记挂他的,也就朵家这三个女人了。

只是她到底不想把阿蓝和病弱的爷爷相提并论,“……他身体一直很好的……”人家还曾是条二十五米长的蓝鲸呢……

“自己男人自己心疼。”朵姑姑横她一眼,“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再怎么保养都不为过。去去去,别在这里傻站着,看看奶奶教了什么,以后你也晓得怎么做……”

朵拉唯唯应了,刚一转身,就看到厨房门口,阿蓝静静伫立的身影。望着她的目光温暖一如平日,却掩不住点点彷徨在眼底转瞬即逝。

可能是听到了什么吧……姑姑与她情同母女,母女之间谈论的种种,于他也是一种压力——朵家的盛大欢迎,郑重其事,自己在索桥上执着的要求,甚至上桥前那个很容易让人多想的玩笑……

奶奶和姑姑只看到了阿蓝对她的无微不至,予取予求,却怎么都想不到这场爱情不过是舱门关闭前才匆匆改变的一个决定。

朵拉走过去,双手搭在阿蓝腰上,“奶奶教完了?”

“教完了。我就过来看看厨房有什么要帮忙的。”

“没有没有。”朵姑姑笑着赶他们出厨房,“厅里歇着吧,汤一会就好。”

“都是我不好,让姑姑这么晚还在厨房忙。”

“傻孩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阿蓝还想再说什么,被朵拉强行打断,“行啦,明天不是要去葡萄园嘛,你想谢姑姑,明天多干点活就是了。”说完促狭地笑,“姑姑炖羊rou的手艺全镇闻名,不会让你白吃的。”

葡萄采收必须在上午十一点之前进行,天蒙蒙亮,朵拉和阿蓝就跟着姑姑来到了镇东的朵家葡萄园。不同品种葡萄的成熟期不尽相同,八月底九月初的时节,黑比诺和霞多丽已经可以采收,黑比诺的果实更脆弱些,必须人工剪摘。朵拉和阿蓝进葡萄园时,工头老马早已领着工人一人一垄,干得热火朝天了。

说叫阿蓝干活,姑姑哪里舍得,给两个年轻人一人一把大剪刀,一只塑料筐,随他们剪着玩了。朵拉玩心重,剪两串吃一串,不时还往阿蓝嘴里塞一颗——这孩子忒实诚,让他剪他就剪,颗粒归仓,除了朵拉喂给他的,他自己筐里的竟是一串也没碰。

“你就放心吃吧,姑姑又不缺那几颗葡萄。”

“你呀。”阿蓝无奈地笑,“那么多人看着呢。”

朵拉顺着他眼神看过去,入目都是工人们渗着汗水,神情专注的脸,明白了,他是怕自己不务正业拿葡萄园当农家乐,影响不好。“你多虑了,采收的事儿有马大叔盯着,绝对错不了,他替我们家干了快十年了。”

两个人隔着葡萄架说笑,忽然田垄那头的平房里传出一声东西砸碎的巨响。

朵拉侧耳细听,“有人跟姑姑吵起来了。去看看!”

来的不是旁人,是朵拉的表哥,朵姑姑的独子阿祥。朵拉回银川几天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当哥哥的只跟meimei随便打了个招呼,压根没理她身后的阿蓝,转头继续和朵姑姑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