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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几个姑娘正在一架开得极好的紫藤下边学针线。 待林沉出去了,靖国公讨好地去摸温氏的手,被她一下子甩开了。 “夫人,真的生气了?”靖国公叹息,“我也只是看阿沉一片真心。” 温氏脸上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只是,低垂的眼帘挡住了眼中的火气。 “国公爷怎么说,便怎么是吧。”她冷笑,“我不过是白cao了心。” 话一出口,靖国公就知道,温氏这次是真的气了个不行,往日里说话慢条斯理的,声音也轻柔,这最后一句却都尖利了起来。 “他一片真心又如何?若是阿珠也将他放在心上,国公爷应他三年之期尚有可说。可阿珠对他并不上心!林家那边如今什么意思,国公爷莫非不知?我且问国公爷,不管林五能不能搏出军功来,林家若不肯同意叫他迎娶阿珠,你要如何?” “再不然,三年之中,他林五变了心,想娶别人了,你又叫阿珠如何自处?” 她实在是气得狠了,说到最后,手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温氏抚着心口,转身摔帘子进了里间。若是年轻时候,靖国公这种耳根子软的人还能被什么真情真心的打动也就罢了,谁叫他那会儿也喜欢说个真爱什么的呢。要不,亲表妹也不能给他做了妾不是? 可这都一把年纪了,怎么就不知道什么决定,是为了孩子好了呢? 看着水晶帘子噼里啪啦地晃动着,靖国公愣是没敢追进去哄一哄温氏。 章节目录您可得为我看好了父亲啊 隐约看见帘子后边温氏仿佛坐到了床上,靖国公摸了摸鼻子,不敢去直面怒火,于是蹑手蹑脚地走出去,打算先去看看林五。 才走了出去,却看到林五眼睛红红的,抹着眼泪出来了。 “这是……”靖国公吃了一惊,又想到阿珠性子并不如外表看着那般柔和,林五这么大大喇喇过去,说不定就得被阿珠插着腰骂上两句,不由得有些后悔方才一时冲动,叫林五往后边去了。 林沉抹了把脸,摇摇头,“我……” 就在方才,他躲在一棵树后,远远地见到了阿珠。 她就坐在一架紫藤的下面,明媚的日光落在开得绚烂如霞的紫藤上,落下斑驳的光影,投影在阿珠的脸上,叫她那略微带着点儿不耐的面庞都显得格外生动。她的跟前摆着绣架,不知要绣些什么,只是林沉从远处看过去,却依旧能够感受到这姑娘面对这女红的愁苦——阿琇蹦蹦哒哒地跳到了她的跟前,指着那绣品银铃似的笑了起来,然后就被阿珠按在了花藤下的竹椅上一通揉搓。 国公府里另外那几位姑娘或是掩唇而笑,或是扑过去帮忙。 阿珠站直身子,玉白的手掠过松动了的发髻,将一支钗子稳了稳,指着瘫在竹椅上做生无可恋状的阿琇在说着什么。 林沉听不清楚,却能感到,阿珠此刻是快活的。 看着阿珠明媚娇艳不可方物的笑脸,他忽然就觉得,自己实在是自私极了。 她这样的容貌,这样的家世,本就会有很好很好的未来。会有许许多多比他更加优秀的男子前来求娶她,珍惜她。不是么,国公府二房的庶女尚且能够许配给四品的武探花,阿珠又差了什么呢? 他,凭什么叫她等他三年? 凭什么呢? 就凭着他自己口口声声说的,一腔真心么? 可若真是喜欢她,又怎么舍得叫她荒废三年的时光,来等一个不知道前程在何处的自己呢? 哭着离开了那棵大树。 “我怎么觉得,刚刚恍惚有个男人的身影过去了?” 阿琇抬头,恰好就看到林沉闪过了月洞门的衣角。 阿瑶几个纷纷向外看去,什么也没有看到。 “眼花了吧?”四姑娘正绣着一只小荷包,看了一眼又低下了头。 阿琇揉了揉眼睛,“可能吧。” 哀叫了一声,“昨儿晚上就没睡好,今天还要做这个,都叫我眼睛花啦。我,我得睡一会儿去。” 摇摇摆摆地就走了。 阿珠嗤笑一声,“懒。” 她并不知道林沉,已经在树后看了她许久,然后伤心地离开了。 再难过,对上了靖国公关切的目光,林沉张了几次嘴,也舍不得将好不容易得到的承诺推开。 靖国公看着这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站在自己的面前,眼角处还有未曾落下的泪痕,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他试探着问,“莫非阿珠……” “一年!” 林沉咬牙道。 “什么?”靖国公一头雾水。 “不用三年,我只求伯父只给我一年的时间。”林沉抬手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水痕,素来在靖国公跟前软兮兮的目光变得坚定了起来,就来背脊,都显得格外的挺拔,“一年之内,若阿珠……她有了喜欢的人,也请伯父应了她吧。若没有,这一年之内,我就留下个念想。过了一年……” 他哽了一下,忍着心疼说了最后一句,“我的心思,请伯父伯母也不要告诉她吧。” 语毕,大步走了出去。跨出国公府大门的时候,林沉回头,看了一眼里边并不见的心爱姑娘的身影,只能看到一道冷冰冰的影壁。 真好。他就要走了,她不会知道曾经在她的父母跟前那样求恳,也不必挂心自己。 就让她,那样继续快活下去吧。 若是有机会,他一定会回来迎娶她的。如果真的无缘,无论她嫁到哪里,他……他就总会再哭一场吧? 再也没有一丝犹豫,这个曾经在京城中赫赫有名的街头纨绔,坚定地离开了国公府,去为了他心里那点儿看起来有些渺茫的希望拼搏去了。 靖国公看着那少年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他的资质,在兄弟中从来都不是好的。文,不如三弟。武,不及四弟。甚至吃苦,都比不得二弟。 他锦绣丛中在长大,从出生就是世子,从来没有为了自己的前程有过任何的忧虑。哪怕是看着二弟三弟为了出仕苦读,哪怕是最小的弟弟十几岁就跑上了战场,他的心里,也从没有仔细想过,他这一生,过得究竟是怎样的浑浑噩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