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源 - 言情小说 - 山河盛宴(下)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380

分卷阅读380

    刀箭的金丝软甲。

注意到四周隐约有黑影闪过,无声无息地跟着这个人。

注意到这人过长的指甲,指甲尖端微微发红。

他的眼神落在那指甲上,想着某一晚中文叔叔为了挽回自己和便宜爹那岌岌可危的关系,和自己说起的景仁宫弑君真相。

想起自己那位皇爷爷,就是在这座宫殿里,用一双长长指甲的手,试图挖出为他千里奔波回京的亲生儿子的心。

想起出事那天晚上和娘亲夜话,娘亲说起自己爷爷时的评价。

现在,那个和传说中一般亲切慈和的人,果然挽起了自己的手,长长的指甲,手指冰冷。

随便儿手指也有点冷。

好在天也冷。

他便将自己冰冷的小手往那双长指甲的大手里塞了塞,仰起头天真可爱地向他笑:“多谢大伴。”

永裕帝凝视着他,越看越喜欢,温柔地道:“我的年纪,都可以做你爷爷了。”

随便儿从善如流:“谢谢爷爷。”

永裕帝嗯了一声,只觉得这一声听来很是舒畅。

一老一幼,一高一矮,便这么大手牵着小手,在月下冷寂的宫廷里,捡那僻道缓缓前行。

随便儿发现这位便宜爷爷对宫中的道路、护卫戍守习惯、换班时辰等等都非常熟悉,他甚至能利用月色的光影躲过交错的护卫的视线,走的很多路都很隐蔽。

他被那双手牵着,看着月色下两人拖出的长长的影子,心中却越来越焦灼。

他不知道这老家伙要送他回去是心血来潮还是别有目的。

他害怕这老家伙跟到了香宫会对奶奶不利。

他还后悔自己出来,没有带那种能置人于死地的药,怕万一出事弄出尸首反而惊动宫禁,都是一些短期迷药,一时失明疼痛,瘙痒之类的短效药。

蛊也带的是惑人心神的那种。

更重要的是,这老家伙有暗卫跟随,一旦出了任何岔子,自己逃得过那些暗卫的杀手吗?

这么想的时候,随便儿眼前忽然掠过便宜爹身上那些狰狞的伤痕。

掠过那个深得看见骨头的刀口。

都是这个老家伙弄的。

都、是、这、个、老、家、伙。

随便儿的小手指微微一勾,一颗小珠子骨碌碌从袖筒里滚出来,再无声无息落在永裕帝靴尖。

黑色芝麻大的珠子,落在黑色靴尖,实在看不见。

也就看不见那珠子一直在慢慢移动,从靴子尖一直移动到靴筒上,然后进了靴子。

随便儿准备控制着母蛊,暂时不发作。

等这蛊慢慢移动,一直移动到这老家伙心口再说。

这还没完。

便宜爹身上可不是一道伤口。

他小手指再次一勾,这回一个小袋子进入掌心,指甲轻轻一戳,袋子破了,里头粉末散出来,这是那只被牵住的手,随便儿不敢随便乱动,他知道自己被戒备着,还在无数目光的笼罩下,他的小拳头始终攥着,安安静静被包裹在那人的大掌中。

他在等。

永裕帝毫无所觉,毕竟相遇是意外事件,毕竟谁也想不到,路遇一个四五岁的娃娃,便是宿命的仇人,且满身杀机满身害人玩意。

他此刻真正的满心慈祥,满心温柔,牵着那孩子的手,月下宫中漫步,恍惚里,仿佛牵着当年还是幼儿的燕绥。

第四百四十七章一群妖怪

恍惚当年,也有过这般的场景,恍惚那也是一个月色凉好的夜,燕绥忽然奔来找他,眼神底微微的惊惶和屈辱,一言不发拽着他的袍角,仰头看着他,他便推开奏章,散了议事的大臣,带着他出门散步去。走出长廊的那一刻,还隐约听见背后大臣的嘀咕:“陛下也太宠爱三皇子了些……”

他不过笑一笑。

那一夜却不是冬夜,仿佛是个春夜,因为记忆中花影摇动,黑白分明地在地面上绣一幅静美画卷,低头见画卷,抬头却见满庭桃杏与夜樱,红粉簇白,争相要将那馥郁的香气送到人鼻端来。

小小的燕绥身上也有香气,却不是花香,而是属于后宫那些暗中争宠的妖媚女子才会用的迷迭花香,带着蚀骨的柔腻滋味,触着了便要**,巫山**,芙蓉帐暖,每一丝都是红尘魔欲堕入便万劫不复那一种。

他记得那晚那小小孩子的小手也这般牵在他掌中。记着那久久散不去的湿与冷,父子的脚步声在长廊中空荡地回响,那晚他第一次开口说要离宫去学艺。

他当时犹豫,却在那一刻听见了德妃的脚步声,凌乱的,仓促的,他诧异地回首,就看见德妃已经恢复了平静,隔着一丛芙蓉花对他行礼。

他看着那张比芙蓉花还娇艳几分的容颜,不知是否因为奔跑而染上微红,是夏日第一抹霞光映上第一朵蔷薇那般的淡而艳绝的红。

他便问她:“燕绥说要去学艺呢,离尘大师也看中了他,说是根骨奇佳,只是他还这般小,要么再等几年?”

德妃眼角微微一瞥燕绥,嘴角也下意识地一撇,但很快又恢复笑意,道:“我那宫中有虫子么,这般地呆不住。我可不管他,陛下您做主好了。”

德妃向来待燕绥都是那态度,他看着也惯了,苦笑一声,低头看一动不动的燕绥,忽然注意到他是两个发旋,性子倔呢。

也便同意他离宫了。

永裕帝从回忆中挣脱出来,一边暗笑今晚怎么总想起燕绥,一边低头想看看这小太监的发顶,却只看见了太监的小帽子,严严实实扣在小脑袋上。

他觉得这孩子手有点冷,仿佛还是那年的燕绥,下意识包裹得紧了点,给他暖了暖,一边道:“你几岁了?”

随便儿道:“六岁了。”

永裕帝道:“哪里人氏?爹娘如何舍得把这么小的孩子送进宫来?”

随便儿大眼睛里立即满是泪水:“爹爹被爷爷以不孝之名送进官府后来砍头了,娘便改嫁了,我……我一个孤儿……族里没有谁肯好好养我……”

趁着这句对话分神,他手微微松开,手心里薄薄纸袋在此刻彻底揉破,满把的粉末,手指一弹,一簇粉末,无声无息弹入了永裕帝中指的长指甲内。

永裕帝听着不得劲儿,下意识道:“哪有这样的爷爷!”

说完之后觉得更不得劲儿了。

随便儿抽噎着道:“继爷爷啦,我奶奶改嫁了……”

第二句话回答时,他又一弹,这回把粉末弹到了永裕帝食指的指甲内。

永裕帝立刻释然了:“难怪。”

随便儿也悄声道:“是啊是啊,亲爷爷才不会害亲生儿子呢!那不是……那不是……”他偏头想了半天,“禽兽么!”

永裕帝默了一默,不得劲,又不得劲了。

便问他:“你可恨你爷爷?”

随便儿晃着两人交握的手,嘻嘻笑道:“不知道啊。乡亲们说,做这种事儿,天打雷劈,会有报应的!”

一晃之间,再次一弹,这回弹到永裕帝小指的指甲内。

此时粉末也漏得差不多了,两晃一下掌心便没痕迹了,纸袋子被随便儿灵巧的小手指轻松推回了袖子里。

永裕帝不得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