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源 - 耽美小说 - 扶残醉寻(H)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愤怒的火光。

北道园,伏桓江中下游交界处的一处集粮地,管的是邻近八九个县城百姓们的米粮调度。

「那人可是姓纪?」

吴岭又想了想,用着不太肯定的语气道:「好像是,属下也只是遇上几个衙役随口聊了几句,记不太清了。」

「那人右眉上可是有道疤?」

「啊!对对对,我想起来了,衙役是说了那位大人眉上有疤,还说什么可惜了、破相了之类的话。大人您……认识此人?」

「纪裴……」

顾逢霖暗叹,语气中掺了一丝哀伤,对着吴岭吩咐道:「吴岭你现在立刻带着这批簿册返回京城上呈陛下,途中无论任何人命令或者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许担搁,连同那份弹劾状一并速速交给陛下,明白吗?」

吴岭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对着顾逢霖抱拳:「大人放心,属下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将东西呈交圣上。」

接过下达的命令,吴岭精神一震,指挥禁军直奔京城,只留下一小队人马负责护卫顾逢霖安危。

看着前方远离的队伍,顾逢霖闭目深深吸气,尔后徐缓吐出,一次又一次重复同样的动作,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睁眼,回首对职司护卫自己的禁卫兵道:「去衙门。」

「是。」

领着两队禁军前往衙门,顾逢霖的心情随着每次迈出的步伐逐渐下沉。

俗话不都说,百年方修共枕眠?

夫人哪夫人,你我夫妻多年,还有棠儿这么可爱的孩子,你……却仍惦念着那个男人吗?

那个无情抛下你另娶他人,名叫纪裴的男人吗?

你……好傻……

顾逢霖一踏入县衙,便看见自己的夫人,后方还站了位俊逸的男子。

女子面庞上的表情依旧冷淡、行止仍如妇德所说的那般完美,对着跨入县衙前厅的夫君躬身行礼,却又有那么些不同,不同于以往。

往常,那表面上的冷淡与完美,是由骨子里透出的隔阂;但刻下,却透着有求于人的意味。求的对象,是他;被求的人,却是她身后护着的那个男人。

那个名叫纪裴,同发妻青梅相恋,却另娶他人的男子。

顾逢霖怔怔看着这一幕,看着他结褵数年的妻子,用自己纤细的身躯护卫着背后的男人。

她的眼神,坚定而执着,直直看着自己。

胸口,一抽一抽地疼……

「请您网开一面,救救裴郎的命。」

流泄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好听,说得话却似带勾的鞭子笞裂了他的心。

妻子的唇,微微地颤抖,第一次看到她的软弱、她低声下气地乞求——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他明白,妻子向他求的是什么,他非常明白。

北道园,一个位于伏桓江中下游交界处的集粮地,管的是邻近八九个县城百姓们的米粮调度。而纪裴,是北道园的粮官,管得自然是纳粮放粮运粮的事。

此番彻查伏桓江各县弊案,当然也包括了北道园。

纪裴罔顾百姓生命,不但利用粮官的职位盗卖粮食中饱私囊,甚至压榨农民以极低的价格收取米粮,之后哄抬价格将米粮转入民间商市,这一来一往一盗一转的中间,贪取了多少民脂民膏?又以之贿赂了多少高官来保全他的官位?

不仅如此,纪裴作威作福横行乡里,俨然是穿了官服的地痞恶霸,百姓们不敢言语,唯恐来年征收自家田产时被他剥削得更狠更凶。

妻子出身官家,岳丈廉洁自持素有名望,否则当年不会结下这门亲事。可如今,这么个女子,却为了自己的心上人,无视那男人背负了多少罪名、无视那男人会舍她另娶,头一次在她淡漠而美丽的脸庞上看见激动、看见情绪,更看见了……她的情……

可妻子的情……却不是给了自己……

「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顾逢霖开了口,平静的语气却掩不去眸中的伤痛。

「知道。」女子坚定地又踏出一步,张臂挡在纪裴前方,看着自己的丈夫。

五年!

整整五年的结褵相对,本以为妻子的冰冷是个性如此,可即使如此,他依然希望能用体贴与包容贴近他要执手偕老的女子。

五年!

两个不相识的人成了夫妻,本就需要时间来相处、来磨合,他花了五年的时间去照顾她、关怀她、体贴她。尤其棠儿出世后,妻子性子虽冷,却感觉得出她心中的冰消融了许多。他曾想,即使她不喜欢自己,但疼爱着他们的孩儿,那么是不是只要再过几年,妻子也能渐渐地接受他这个「孩子的爹」?

五年!

以为自己一点点走进了,走进了妻子冰冷的心。却在此刻,发现自己荒谬得可笑。五年,他根本没有贴近她半步,她的心、她的情,早已无悔地掏付给了纪裴。

明知包容罪犯的下场是与之同罪,却依旧坚定地护着她背后的男人,挖心掏肺地向着那个男人。

「包容罪犯,与之同罪。」

「我知道。」

顾逢霖痛彻心扉,揪着衣襟痛声咆哮:「你知道?你知道这样的结果却依然要护着他?为什么?」

「因为我爱他。」

第一次失态,换来更伤人的回答。

这毫无理智的决定全都是因为她爱那个男人?那么他呢?他这个结褵五载的丈夫,他这个丈夫被置于何处?棠儿呢?他们可爱的孩子又被置于何处?

「那我呢?棠儿呢?身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却宁可抛夫弃子,你这样对吗?」

面对丈夫越来越严厉的斥责,女子回首,微扬浅笑,深情看着纪裴。「若不是你,我已是他的妻子。父亲欣赏你的为人、你的家世,无论我如何哭求,都执意要我嫁给你。五年来,我做了一个妻子该做的,持家、生子,从前为了家族为了自己的丈夫而活;现在,我只想为自己而活,第一次……为自己而活……」

妻子的话重重击在顾逢霖胸口——

「从未……为自己而活……是吗?」

呓语似低喃着妻子的话,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是何等悲哀?何等孤独?

守着家门、守着媒妁而婚的丈夫、守着能延续夫家香火的儿子,这不就是身为女人的宿命?

妻子的话,说得很轻、很淡。却让顾逢霖听入耳里,觉得仿如负伤之兽哀痛咆哮。原来,她的冷淡、她的无视,并非自己做得不够、做得不好。

而是她从未、从未爱过身为丈夫的他,甚至,她从未如刻下这般爱过她自己。一直以来,只是接受,接受父母之命、接受自己成为她必须终身伺候的那片天、接受世道给予女子该卑微依从的命。

营救纪裴,是她此生中唯一一次的反抗,抗命、抗天、抗这让她无法幸福的世道。

「只要夫君肯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