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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的出息。张书筠弱柳扶风的身体到底不能支撑她在大街上逛足个把时辰,一行三人避开人流,躲进张家的当铺分号里歇脚,一直跟在后头的侍女见状,忙不迭去接祁重之身上的大包小包,转手递交给分行的下人。侍女怪难为情:“少爷,这本就是我们下人应该做的,您下回可别再跟我争了,老爷知道该骂我了。”“得了吧,一共十好几件东西,就你这小身板儿,走到半路就得累垮了。”祁重之撩袍落座,端起桌上茶壶咕咚咕咚灌了个底儿掉,打着饱嗝摆手,“行啦,少爷我乐意怜香惜玉,义父要是敢说你,我就跟他哭鼻子去。”侍女“扑哧”破功,捂着嘴咯咯笑着进了内间,欢快地去泡茶了。“钧哥哥还是那么会讨女孩子喜欢,”书筠拿下斗笠,眼睛里也带着笑,“什么时候给我领回个漂亮嫂嫂来呢?”祁重之打了个哈哈:“我一没家底儿,而没仕途,哪家姑娘跟了我才是吃亏。——哟,陈老板,哪敢劳驾您来招待,我来吧。”后半句是对掀帘出来的分号老板说的,祁重之在这儿打秋风惯了,跟这里的人都很相熟。他起身接过陈老板手中的酒壶,动作熟稔倒上了两杯。席间天南海北地胡扯一通,酒到酣处,祁重之压低了声音,意味深长勾住陈老板的肩:“我听说京都有两位朝政大员倒台了,管抄家记账的那位师爷是李叔的亲娘舅……咱们这儿应该进来了不少好东西吧?”陈老板不拿他当外人,心照不宣地嘿嘿耸肩,一锤他的后背,笑骂了声“你小子”,接着朝里头喊:“伙计,把李账房叫出来,让他拿着那件‘宝贝’。”祁重之端杯的手一顿:“李叔在这儿?”陈老板莫名其妙:“是啊,他不在这儿能在哪儿?”祁重之忽地放下酒杯,扭头去看张书筠,后者同样一脸茫然,看来也是个被蒙在鼓里的。李叔笑呵呵出来,怀里抱着一卷字画,正是陈老板所说的“宝贝”,他凑到祁重之和书筠跟前,献宝似的说道:“吴道子的真迹,起价两千两,要不是您和小姐来,我还轻易不愿意示人呢!”他自顾自在那吐沫横飞地说着,祁重之的心思却飘了十里远——义父骗书筠。骗书筠干什么呢?为了推脱和她出去逛街?不,义父疼女儿还来不及。那是为什么?因为笃定书筠必定会来找他,而他又必定不会拒绝书筠的要求,如此一来,就可以将他从家里支出去。支出去,然后呢?然后就能除掉义父一直想除掉的心腹大患!祁重之豁然站起来,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李账房,心急如焚地冲了出去。糟糕——!赫戎有危险!第14章第十二章来时在人潮中挤得有多费劲,离开时就有多不容易。祁重之仗着身高优势,踮起脚跟放眼望去,窥不见尽头的窄窄长街里堆满了乌压压的人头,每往前挪动一寸,都得被四面八方的人流蹭下三斤皮来。祁重之人生头一回因为拥有一副挺拔英武的身材而产生了绝望,只恨不能瞬间瘦成纸片,从城民们几近脸贴脸的缝隙里钻出去。失去自由行动不便,还被药物所束四肢无力的赫戎,面对着一心想取他性命的张平森,现下能是什么处境?他连想都不敢想。归心似箭的祁重之没留神脚下,一靴底跺在了旁边那人的脚背上,人挤人的情况下,这种事儿本来该见怪不怪,可那位倒霉的仁兄好死不死被踩得失去了平衡,直挺挺朝后头卖金银首饰的小摊倒了下去,并情急之中拽住了祁重之的一片衣角,拉得他脚步一个趔趄。二人就此叠罗汉似的稀里糊涂摞在了一起,把小摊上易碎的镯子坠子通通给砸了个稀烂,商贩登时气得跳脚大骂,摁住地上两个罪魁祸首就是一阵胖揍,场面一度十分鸡飞狗跳。祁重之纵有绝世神功,也没法在东倒西歪的状况下肆意施展拳脚。在脸上接连挨了两记气急败坏的老拳后,终于忍无可忍怒喝一声,扯下腰间价值不菲的玉石,一把砸进小贩的怀里:“别他娘打了,扶老子起来!”他这一嗓吼出了惊天动地的气势,乌泱泱的人群有一刹那的安静,有人认出了他是谁,和同伴交头接耳:“你看看,这是张家那位小少爷吧?”“哎呦,你不说还没认出来,可不正是吗!”“不得了……一个卖首饰的把张家少爷给打了,我看他要吃不了兜着走。”小商贩久浸市井,练就一对招风耳,把围观人的话一字不漏听了个全,再加上一瞧那块油油发亮的玉石,立马变了张赔笑的脸,狗腿地去搀祁重之,夹出来的皱纹有如九月老菊:“嘿嘿嘿,张少爷,对不住对不住,小人有眼无珠,您可千万别挂在心上!”祁重之七窍生烟地爬起来——他当然不会挂在心上,因为心上已经满满当当挂了个斗大的赫戎,旁的东西无论如何挤不下了。他拨拉开小贩的手,也没空去计较自己究竟是姓张还是姓祁,趁着人群里为了看热闹而空出来的间隙,抬脚踏上一辆板车,三两步蹭蹭跃上墙头,转眼消失不见了。小商贩举头看着他的背影咂舌:“嘿!这少爷腿脚跟猴儿一样利索。”猴儿似的祁少爷像阵风一样刮回张家,入门便被两个提早得了命令的家丁上前拦下,祁重之一脚踹开一个,喝道:“滚开!”他极少在外人面前发脾气,因为一发起来则不可收拾。闯开守门的阻拦,他一路畅行无阻到了后院,及至要踏上客房前的台阶,暗自咬了咬牙,强迫自己放轻脚步,慢慢近前贴耳去听。房内寂静无声——他悬在喉咙口的一颗心稍稍放下。忽地“嘭”一声巨响,是有什么重物撞向墙壁的声音,里头爆发出男人的怒吼,活像是从撕裂开来的胸口里迸出的,祁重之的脑子当即一炸!他猛然去推门,一推之下竟然发现,门被人从内部上了锁!赫戎被老老实实拴在床头,当然没有机会跑下来自封死路,义父他老人家更没有可以以身犯险的能耐,祁重之不消多虑,一个人名涌到嘴边:“张伯!——张易!把门打开!”他边喊,边侧过肩膀狠力撞门。张家人在建筑用料上很舍得下老本,这就造成门板非同寻常的坚硬,祁重之的肩胛骨几乎要散架了,才堪堪把两扇门中间撞出一丝罅隙。他又恨不得自己是张纸片了。透过缝隙,能隐隐看到内里的家居摆设,桌子还是完好的,凳子却不见了一只,地上零零散散撒着几滩血迹。院子外响起纷乱的脚步声,祁重之扭头一看,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