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今年，是个暖冬。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巨大屏障扣在了城市上方，从去年秋天到现在，整个城市都没有飘落过一片雪花，倒是附近的其他大城小镇，早就被积雪覆盖过一遍又一遍。对于长颈鹿这种热带动物来说，畏寒是他唯一的弱点。斐常很怕冷。刚进入秋天，他便套上了秋裤。有一次参加综艺节目时，他弯腰拿东西，黑色的秋裤边缘从牛仔裤裤腰下露了出来，被摄像机精准捕捉下来，成为了当期的热门话题。女卡司笑话他还没有自己抗冻。斐常理直气壮的反驳：“你难道不知道海拔越高、温度越冷吗？我比你高了将近四十厘米，当然要比你怕冷啊。”“……”女卡司气到翻白眼，因为她的经纪公司对外宣布她的官方身高是一米六二，而她自出道后就没穿过低于八公分的高跟鞋。陈越扬倒是有些遗憾今年冬天不够冷。他喜欢冬天。别人觉得冬天是萧瑟，是寂寥，他却觉得冬天是干净，是清透。寒风透骨，吹散雾蒙蒙的天，吹红行人的脸，也吹散了景季仁的瞌睡。景季仁起得太早，咖啡灌下去两杯，依旧困得站着都要睡着。今天陈越扬要去某某摄影棚拍摄最新的广告代言，这次的代言产品是手机游戏，玄幻仙侠大作，老牌IP改编，来势汹汹。凌晨三点多钟的时候陈越扬就从家里出发，五点抵达摄影棚，预计要做四个小时的造型——他是第一次做这种古装扮相，发型妆容都要调整，而且服装极为繁琐，一套战甲七八层，一套仙衣五六件，四个小时都不一定能做得完。景季仁陪着他跑前跑后，辛苦了一早上，黑眼圈快要掉到下巴上。陈越扬说：“景哥，你回车上休息吧。”景季仁：“我要是不在这看着，待会儿化妆师给你画娘了怎么办？”随着陈越扬踏入二十后半，初出道时雌雄莫辩的中性风格已经不再适合他，开始向更成熟、更男性化的风格发展。这次他在广告中扮演的角色是个邪魅boss，本来景季仁不想接，但对方开的价码极高，原著有很大的知名度，思前想后景季仁还是替陈越扬拿下了这个代言。过了两个小时，陈越扬的妆画好了，景季仁只看了一眼就拧住眉头。这个Boss是花妖，游戏造型美艳绝伦，化妆师在陈越扬的额头点了个小小的花印，从粉到红，层层渐变，精巧无比，衬的他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尤为多情。美是美的，就是太美了。关于陈越扬的这个妆容，景季仁和三个助理刚好分为两派，一派觉得好，一派觉得雷。两方谁也说服不了谁。景季仁干脆拍下了陈越扬闭眼小憩的照片，发到了公司群里。越扬工作室的所有艺人有一个共同的微信群，最开始叫“weare伐木累”。景季仁说：“伐什么伐木累，多大人了，别把公司当家，也别把我当妈。”后来他强行把群名改成“weare伐木工”，提醒大家不管片酬有多少，不过是比搬砖工稍微高一层次的伐木工。——【weare伐木工】微信群景季仁：【分享照片】景季仁：大家提提意见，这个妆容怎么样，会不会太像东方不败？公司里的两个二点五线，一个三点八线，一个四点一九线踊跃发言，毕竟他们都是艺人，看东西的角度和常人不一样，几个人都觉得这个造型不太好，邪魅有余，霸气不足，很容易把陈越扬倾力塑造的男人气质再掰回当年的性感小妖精。待大家讨论完毕，景季仁向化妆师传达了修改意见，重新处理陈越扬的妆容。一涂一抹，一来一回，又比预计时间多耽误了一个小时，等到正式开拍时都快到中午了。这时微信群又响了一声。斐常：！！！斐常：我刚才在拍摄，现在才看到！！斐常：我觉得师兄这个造型很好看呀。斐常：不用改不用改！景季仁：杨莲亭，你把粉丝滤镜去了再开口。斐常：……嘤。委屈。陈越扬是当红艺人，斐常是当红……搞笑艺人，两人工作时间常常冲突，聚少离多。斐常这段时间接了一部搞笑情景网剧，出品公司聘请了一群段子手编剧，剧情诙谐幽默，一集10分钟，每天一集，边拍边播。作为第一次触“电”的实验作品，门槛低，口碑好，很受观众欢迎，成为了不少人的下饭番。只是拍摄任务太重，他已经一个星期没见过师兄了。嘤。更委屈了。他在片场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裹着厚厚的军大衣，把陈越扬的美照放大再放大，然后就着那张照片吃了两份盒饭，有滋有味的。忽然，他注意到照片中，窗外的景色特别眼熟，他赶快找出自己以前的照片仔细对比，发现师兄在的这个摄影棚他半个月前才去过！！最主要的是，那个摄影棚距离斐常现在的拍摄地不远，一个小时就能来回！他心里痒痒的，立即跑去问剧务下午的安排。剧务说斐常的下场戏在两点，斐常一听转身就跑，只留下一个绝尘而去的背影。剧务说：“斐常你干嘛去！”斐常的声音远远传来：“找我的东方教主去~”剧务：“？？？”……斐常出门取了车，向着陈越扬的地方驶去。他车技很好，只是用的时候不多。他另一种车技很差，磨练了这么久也没有提升。半小时之后，他准时抵达了摄影棚之外。这次“突袭”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想着要给师兄一个大惊喜。摄影棚占地面积很大，里面有十几个棚子，斐常要去的是最大的那个。守门的保安认出了斐常，没有管他要通行证，直接放行。斐常正要起步，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他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在另一个侧门的栅栏外，有一群小姑娘聚在那里。虽然今年是暖冬，但毕竟是冬天，温度只有零下三四度，寒风一刮，那群小姑娘就像是刚出鸟窝的小麻雀，可怜兮兮的挤在一起，用还未丰满的羽翼为彼此取暖。这种出名的摄影棚外，总是能看到明星粉丝来这里碰运气。若是运气好，亲民的艺人会过来同她们打声招呼，签名合影都没问题；若是运气不好，有可能艺人直接从其他门离开，根本连人影都见不到。今天是周末，上班的上学的都有空闲，于是今天来堵明星的粉丝尤其多，斐常瞥了一眼，至少有三四十个。又是一阵寒风刮来，地上的枯枝落叶被卷起来，乌拉乌拉的吹向了这群姑娘。她们小声叫起来，赶忙又往一团挤了挤，风太大了，有个姑娘拿起手中的硬板海报，挡在身前躲风。海报上，陈越扬垂眸浅笑，侧影性感。斐常心里一跳，忙问保安：“她们来多久了？”保安说：“来了两三个小时了吧，可扬哥根本不是从这个门进来的，她们在这里等再久都等不到的。”作为艺人，这种事情斐常见过太多了。别说在摄影棚外，影视城、电视台、乃至经济公司楼下，都会看到很多衷心粉丝在等待偶像的驾到。这么冷的天，坚持等了这么久，真是太不容易了……斐常决定一会儿见到师兄后，一定要把有粉丝在这个门等他的事情告诉他。陈越扬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艺人，若是知道粉丝团在这里，等他忙完工作，他绝对会过来看望大家的。忽然间，一片晶莹的白色碎片落在了车窗上，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第四片……“下雪了！”有个女孩子惊喜的叫。真的下雪了。冬风卷起细雪，在空中漫步。笼罩在头顶的玻璃苍穹终于被打破了，这个冬天被“隔绝”了几个月的城市，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雪花很密，很漂亮。斐常从车窗里伸出手，让雪花铺满掌心，迎接冰凉的冬吻。保安说：“刚才新闻里说，因为旱了太久，山区那边做了紧急人工降雪，预计晚上会迎来中雪。”“这么大？”“是啊，估计下午会越来越冷。”“……”斐常看了眼依旧等候在栅栏外的粉丝们。小姑娘们出来见偶像，自然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卷了头发，夹了刘海，画了妆，绝大多数都要风度不要温度，他看到好几个人穿着呢子大衣配长裙，根本不是过冬的打扮。要是在风雪中等这么久的话……肯定会冻病的吧。斐常看看近在咫尺的摄影棚，再望望那群等候在外的粉丝，他狠下心来，调转车头，向着外面驶去。……半小时之后，斐常满载着零零熙奶茶连锁店的四十杯招牌奶茶，再次停在了大门外。陈越扬的粉丝们还在咬牙坚持。她们聚在一起，跺着脚、搓着手，鼻头冻得红红的，白雪落满了她们头顶，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丛小白菇，可怜极了。有人吸了吸鼻子，沮丧的说：“……这里太偏了，根本不是配送区，所有便利店都不送，想喝点热乎的东西好难啊。”正说着话，忽然一辆越野车停在了她们身边。车门打开，先是一双长长长长长腿映入眼帘，然后是长腿的主人奉上的八颗牙齿微笑。“你们辛苦啦。”长腿男人拉开后车门，满满一车厢的奶茶晃瞎了她们的眼，“师兄知道你们在这里等他很不容易，让我请你们喝奶茶。”陈越扬的粉丝们足足呆滞了一分钟，她们不使劲揉了揉眼睛，差点把美瞳揉出眼眶，才最终确认站在她们面前的人，真的是斐常！娱乐圈里最会画漫画的人，漫画圈里最有综艺感的人，综艺节目里长得最帅最高的人——斐常！“……哇！！！”大家兴高采烈的靠过来，像是幼儿园中午排队领饭饭的小朋友，聚集在了斐常身边。而又高又大的斐常就像幼儿园阿姨，一边用语言安抚这些矮矮瘦瘦的小豆丁，一边给大家发奶茶。奶茶刚做出来，车里暖气足，一点没冷，捧在手里特别暖和。奶茶甜甜的，烫烫的，原本被寒风吹的透心凉的小心脏，都被重新捂暖了。斐常不仅给粉丝们人手一杯，还特地给保安买了润喉的雪梨茶，保安特别开心，连连谢他。保安赶快给斐常打开了大门，示意他赶快进园区。哪想到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斐常的手机响了，“场务”两个字在手机上闪啊闪。斐常：……肯定没好事。如他所料，果然没好事。场务说导演催他立即马上现在赶快回去，说要趁着下雪集中拍雪景，省下人工造雪的费用。天大地大工作最大，斐常瞅了眼不远处的摄影棚，他今天开了半个小时的车从外景地赶来这里，就想见一眼恋人，哪想到几经波折，让他最终都没见到想见的人。嘤，委屈委屈委屈。他今天一天，把他未来一个月的委屈都受够了。可是没办法啊，斐常还要赚钱，只有有钱了，以后才能请更多的粉丝喝奶茶。于是乎，斐常的“摄影棚一分钟游”就这样落下了帷幕。……斐常并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十分钟以后，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便裹着风雪出现在了粉丝面前。陈越扬身上的长款羽绒服从脖子武装到脚腕，长发飘飘的造型为了保密用围巾全部遮上，他只露了一张脸，便足以唤来春风。他、景季仁、三位助理，每个人手上都提着好几份关东煮，这是陈越扬在得知下雪后，让助理特地去买的外卖。见偶像来了，粉丝们完全沸腾了。陈越扬亲手把那些关东煮送到大家手上，给大家合了影、签了名，然后劝大家赶快回家，若是等雪下大，路难走，很容易出危险。而且现在天寒地冻，等久了肯定会生病。粉丝感动的说：“越扬你真好！不仅给我们送了奶茶，还请我们吃东西。”陈越扬这才注意到大家手里的饮料。他给景季仁递了个眼神，问是不是他买了，景季仁摇摇头。最终还是粉丝解惑：“斐斐从车上下来时吓了我们一跳！本来以为他是来找你的，没想到在大门口晃了一圈就回去了。”原来是这样。原来是那个傻家伙。……当天工作结束后，陈越扬把自己和粉丝的合影发给了斐常。长颈鹿宝宝沮丧的讲了自己千里迢迢找老公、结果被工作插足的悲惨故事。藏羚羊哥哥隔空对他亲亲抱抱举高高，许诺下次换他去探班。斐常这才喜笑颜开。陈越扬问他：“怎么想到以我的名义请大家喝奶茶？其实这种时候以你自己的名义请，更能圈粉。”斐常答：“师兄，你不懂的。”“哦？”“她们是你的粉丝，我也是你的粉丝，所以我比你更能理解她们爱你的心情。”“……”斐常深情的说：“这么冷的冬天，若是能喝到偶像送的奶茶，对于粉丝而言，这绝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了！”“是吗？”陈越扬疑惑反问，“我以为能和偶像结婚，才是粉丝心里最幸福的事情呢。”“……”斐·头号迷弟·常，无法反驳。……从第二天开始，每天下午两点半，零零熙奶茶店准时向斐常所在的剧组送去一百杯奶茶，请全剧组上下所有工作人员喝。寒冬腊月，一杯甜蜜奶茶，驱散严寒，温暖心田。一个月过去，从导演到演员，每个人最少胖三斤。……今年，可真是个暖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