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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了许久,才认出守在床侧的薇薇安。动了动手肘,肌rou牵扯时仍是酸痛不已,身体的感觉却好了很多,连带着精神也逐渐清明起来。薇薇安被窸窣声惊醒,蓦地坐起身来,怔怔望着他。“淇奥……你醒了?”“嗯。”“感觉怎么样?”“还好。”他停了一停,声音又嘶哑下去,薇薇安见状,连忙帮他倒水。一口温水滚过喉咙,声音才又稍微恢复了正常。“薇薇安。”她隐隐觉得少年平静之下的内里,已经有什么变了。他不再总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此刻望向她的眼神坚定又深邃。“这次拍完徐导的片子,我想休息一阵子,可以吗?”“休息?休息到什么时候?去做什么?”“我有我必须要完成的事情。”“什么事情?”少年沉默。薇薇安哽住呼吸,终于忍不住提高了音调:“你可以相信我的,淇奥,告诉我,什么事情?”“我要回家看看。”“家?”他从没有提过家,或是家人。甚至资料上也只写了父亲亡故,她便一直以为,他是孤儿,所以才会连书都没有念下去,独自跑来香港。但原来,他是有家的吗?出了什么事,他才会离家至今?他的亲人是做什么的,情况很困难吗?薇薇安想开口说什么,却在少年幽深的视线里无从说起,末了只得说:“我去帮你问问约翰。”韩淇奥恢复过来,花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陆思维总是趁韩淇奥吃了药睡下的时候过来,薇薇安起先不解,直到确认韩淇奥大略康复时,陆思维才说,他见了我,恐怕更难好起来。陆思维本人不是问题,他背后的尹义璠才是问题。临走时,陆思维让薇薇安带话给韩淇奥。这段时日不太平,不要到处露面。薇薇安如实说了。韩淇奥听这话的时候,正离开将军澳影视基地,闻言不过点了点头,未置可否。他没坐公司的车,而是自己驱车开往加多利山。那是香港豪宅林立之地,所居大佬,若论身份贵重,不下于石澳。他驱车到豪宅区附近,便远远将车停了,下车步行靠近。戒备森严的别墅院落。簇簇的枯叶顺着半开的落地窗飘进来,窗帘被吹起一个柔和飘逸的弧度,随后又归于平静。少年悄无声息从跃进二楼的落地窗,步入客厅,踩上柔软的地毯。客厅空无一人。似乎是略一迟疑,便走近一间房,缓缓推开一条门缝,随着视野越来越宽,他看到书房的椅子,也是空的。紧接着他周身一僵,看到了自己胸口的红点。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略带愠怒的声音。“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韩淇奥回过头来,静静看着眼前的人。男人没有戴眼镜,气质素来斯文,此刻却高高挑起了眉。他是鲜少见到段应麟这样动气的。“要不是外头看着的人认得你,及时告诉我,你以为你能轻轻松松进到这里开我书房的门?韩淇奥,你脑子抽风么?”韩淇奥低垂视线,身上被瞄准的标志已经不见了。“在箱根,你的人想要动手杀我。”少年轻描淡写说出这一句,无视段应麟震惊的表情,又说道,“看来你不知道?”段应麟放走韩淇奥当时,一众部下全都不甚赞同,但他也绝想不到,会有哪个手下敢动了这样的心思。他思忖良久,便知道了是谁如此胆大包天,但心里踌躇,便只是攥着拳不语。“你不必为了给我找个台阶,就开罪心腹手下。”少年一眼看穿段应麟的犹疑,缓步走到书房的沙发上,慢条斯理坐下,“我今天敢来,就是赌你不愿杀我。看来我赌赢了。”段应麟蹙眉:“淇奥……你有事求我?”相处多年,段应麟窥破他这点目的,是意料之中。少年也不否认:“我是想求你帮一个忙。”段应麟呵了一声,一步步走近,俯身,双手撑在沙发两侧扶手,与少年几乎维持在一个呼吸可闻的距离。少年几不可见屏住呼吸,按捺下不快。段应麟似笑非笑看他:“我何时把你教得这般脸皮厚?你想走就走,平白出现在我跟前,张口就提条件,我是欠了你的不成?”“我欠你的,已经拿死过一次还你了。”韩淇奥平静地说:“你利用我定位到尹义璠,杀他不成,又把我推出来挡枪——你养我这么大,我虽没什么出息,但你也算是物尽其用。”这番话说得坦白又残忍,将段应麟柔情之下的所有利益纠葛摊开来,戳破了那个“眷恋”的气泡。他是相信段应麟喜欢他的,或许是喜欢他的年轻,又或者是真的想和他一生一世——这个猜想说来荒唐,但有那么一刻他是相信的。只是他又比谁都清楚,段应麟和尹义璠是同一种人,在他们眼中,喜欢两个字,比起权势、功利,到底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喜欢,又是随时可以被牺牲掉的一部分。尹义璠从不掩饰自己的淡薄和冷血,要杀要剐都堂而皇之,段应麟却是个妥妥的伪君子,非要将一切都镀上一层鲜亮的糖衣才罢休。可他毕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要回曾家,进族谱。”韩淇奥一开口,段应麟整个人都僵硬了,不敢置信地退后半步,撤开了那旖旎的距离,像看疯子一样看着眼前的少年。“你不想活了?”韩淇奥微微一笑:“或许吧。”停了停,他接着说道:“我不用你做任何别的事,只要选个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的时候,把我堂而皇之带到曾端阳面前,他自矜身份,反而不会做出害亲族的事情来。他是要脸的。否则mama也不会为了自保,选择大张旗鼓回归曾家。她就是吃准了曾端阳道貌岸然,不敢落下一个兄妹阋墙的名声。”段应麟打量了他许久,探手抚上少年的侧脸。“你拿什么回报我?”男人的指腹带了力道,揉捏过他颊侧,经行于耳垂,又覆住了脖颈。少年猛地偏过脸,躲开他的触碰,闭上眼,默了半晌,忽地怅然问:“你这么做的时候,有想过我父亲吗?”段应麟的手微微僵住,这迟疑也不过片刻,很快他就重新掰过少年的脸,俯身凑近了。鼻息散在少年面上,温热又令人不安,他在极近的距离,直视段应麟的一双眼,狭长、研判,充满莫测。“我有。”他说,“你如果再早几年出生,就会知道我和你父亲是什么样的。那个年代,没有一起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