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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平阳静了良久,来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提议。“去哪里?”“离开家族,走得远远的。哪里都好。好不好?”他看不见母亲的表情,紧张地屏住呼吸。良久,才传来曾平阳带着哭腔的笑声:“我做梦……都想带你们离开。淇奥。”孤寂已久的抗争里,他终于找到了最亲近的盟友。“还有一件事,我希望得到你允许。”“什么?”曾平阳轻轻放开他,抚摸他的发顶。韩淇奥说:“您能接受我交男朋友吗?”曾平阳的脸色有一瞬惨然,她想问是段应麟让你变得如此吗,又想问还有没有别的可能,可是她又明白,这些话出口,是对他的又一次伤害。她不知道儿子的具体计划,可他想做的事无一不是精心部署,竭尽全力——哪怕是拼上了性命。他今天想得到她的祝福,她又怎么能不给。曾平阳望了他许久。“如果你开心的话。”她说,“我都觉得好。”该给他的庇护、温暖与爱,她全都没有给过。这是她如今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了。那晚,韩淇奥握着手机,编辑许久,才给尹义璠发去一条没头没尾的信息。“尹先生,你有没有空,教教我什么是爱?”尹家老宅,四处都是欢声笑语。这座死气沉沉的宅邸,在除夕这夜突然有了人气。孔家人过来一同守岁,尹洪山与老友许久不见,在露台上手谈,只燃上一片沉水香,闲话当年事。院子里如小型酒会,摆满琳琅美食,小辈们聚在娱乐室赌牌九、打桌球。孔承筹没有寻见尹义璠,缓步上楼去,发现二姐正和男人站在昏暗长廊里,不知谈些什么。他想了想,又悄然退下去,正好瞧见尹从瑢喝得醉醺醺要上去,将他拉住了。“你大哥在上面。”尹从瑢酒醉后什么都忘了,吊儿郎当一笑,喃喃念道:“大哥……大哥?”他一甩孔承筹的手,脱口道:“那又怎么样?”孔承筹心中暗笑,没再拦,任尹从瑢踉踉跄跄上去,没走两步,正瞧见尹义璠在几米外,神色冷峻,肃然望过来,连酒都吓醒了:“大……大哥。”视线一晃,又落在身侧的孔懿恩身上。孔懿恩二十五岁年纪,正是风姿绰约的时候,她不甘愿做平白混日子的世家小姐,自幼读书读得好,是出国拿了学位回来的,气场自然与众不同,尹从瑢从前见她,是当做准嫂子来看的,那时她也不过十八九岁,还有些稚嫩,他只觉得这女孩漂亮,却没敢想过别的。后来孔懿恩与尹义璠分手出国,如今再回来,尹从瑢倒觉得惊艳。她只轻描淡写将他扫了一眼,尹从瑢就觉得一股酥麻从脚底板直冲到天灵盖,半晌没能动弹。而后,孔懿恩与他擦肩而过,尹义璠也后脚离开,跟着下了楼。从头至尾,没人与他搭腔,仿佛他是个死物件一样。尹从瑢心里生出一股卑怯和愤恨来——他们都看不上他。这个家里,所有人都看不上他。他站在原地,久久没动,直到尹夫人喊他下来喝甜汤,瞧见他神色不对,才问:“怎么了?”尹从瑢摇摇头,又露出一副纨绔模样:“喝多了,头疼。”真正头疼的人其实是尹义璠。他独自立在二楼另一侧露台,扶着栏杆朝远处望去,烟火正在天际盛放。孔承筹自身后找过来,站在他身侧。“二姐和你说什么了?”尹义璠摇摇头,表示不想提。孔懿恩告诉他,尹洪山这几日和她父亲商议着两人的婚姻大事,似乎是对少时乱点的鸳鸯谱还没死心。鸳鸯谱里的鸳鸯都散了,长辈们却还假装看不见。尹义璠问她:“你怎么想?”孔懿恩耸耸肩道:“我没想法。”停一停又说:“你知道,你一直是我理想男友的样子。”尹义璠一时无语。孔懿恩以前是绝对不敢在他面前这样坦明心意的。她十八九岁时,羞怯、谨慎,是典型高门淑女的样子,连牵牵手都能脸红。而他顾忌两家关系,也便持君子之礼,最多不过一起吃个饭。与她分手后,尹义璠简直松了口气,否则不知道还要食素到何时。年轻气盛时,孔懿恩对他来说是盘清粥小菜,还不够塞牙缝的。如今孔懿恩变化很大,与从前相比,是判若两人。可对他来说,这也不过是个故友罢了。孔承筹拍拍他肩头:“难为尹老爷子还耐得住性子,任你这么我行我素下去。你好歹搞出个私生子来,也算是先了了老爷子一桩心事。”尹义璠无声瞥他一眼,孔承筹当即忍笑,做了个封口的动作,转身离开了。天幕上盛放了更大更绚丽的花火,声响震得耳膜颤动,他下意识伸手到西裤口袋,摸到了同样震动的手机。是韩淇奥的简讯。他缓慢地浏览过每一个字,将手机放回去,转身下楼。驱车离开时,曲斌试图询问去向,没来得及开口,他已疾驰而去。赵成安通过蓝牙通讯问他需不需要人跟着,尹义璠摘下耳机,切断了通讯。三十年来,如此莽撞,甚至幼稚的行径,只有韩淇奥能令他做得出。而他只想在这漫长一年结束的时刻,见到他。车辆轰隆声响彻寂静的宅邸外,阿钟匆忙令手下查明来人的身份,却发现这辆车子是订制的,从外观甚至看不出品牌,一定经过了严密改装。手下检测到车身的防弹标准竟然达到B7,几乎和政要首脑是一个出行标准。“这是什么人啊?”车子安静地停在曾家别墅外头,似乎并不想进来,也并不打算下车。阿钟隐隐觉得这车子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正要到楼上找韩淇奥,却见少年只穿着T恤长裤就走下楼来,连鞋子都没换,就踩着拖鞋奔向大门。阿钟一个激灵,突然想起来了这是谁的车子,曾平阳不知何时也下楼来,望着门口,长久地出神。“曾五小姐,曾少这是……这是做什么去?”他拼命把“约会”俩字咽回去了,却见曾平阳面无表情,眼中似有冷冽。“没什么。你派人跟好他。”曾平阳轻声说,“跟远一点,不要被他们发现了。保护好他的安全。”别墅院子里,少年缓步行在草木葱茏环围的石径,尽头处,庞大的雕花铁门缓缓打开。车灯温柔地照落在少年身上,韩淇奥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车头一转,很快驶离,直至静默无人的路旁,才吱嘎一声停下。昏暗的车厢里没有灯,韩淇奥听到车门落锁,而后,椅背缓缓放平了。男人倾身吻过来,细细地逡巡在他颊侧的伤疤,又回到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