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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咧咧,一方面是习惯使然,一方面是发泄对乌鸦拖欠房钱的不满。乌鸦想了想,把腰上佩刀上的装饰铃铛摘下来,佩刀是上次跟土匪打架时捡来的,铃铛是铜质的,倒还值几个钱。他把铃铛放在桌子上,阿狗父亲立刻拿过去咬了几下,然后闭嘴了。乌鸦上楼,心想:“再过十几年,阿狗也是这个样子。”第二天他离开的时候,天气晴好,空气里带着一点潮湿的味道。阿狗给他准备了一个水瓶,用绳子穿过瓶嘴,挂在他的腰上。然后阿狗站在客栈门口,目送他。乌鸦看了他一眼,然后想起自己养的那只小狗,后来似乎是跑到街上被别人捉走了。他伤心了几天,也就不了了之了。“再见。”乌鸦说:“以后会见面的吧?”阿狗一如从前般的木讷:“我不知道。”乌鸦沿着官道,往东边的方向走了。昨天夜里李越和他的军队也是从那个方向走的。蓝贝贝和重华王爷及其仆从还在楼上睡觉,但那只是无关紧要的人。阿狗搓着手去厨房,里面烟熏火燎,潮湿的木柴在灶膛里翻腾着烟雾,阿狗父亲一边煽火,一边咒骂。阿狗说:“我出去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吧。”阿狗父亲看了他一眼,点头说:“我晓得。”阿狗走出客栈,沿着街道走向尽头的一栋颇为殷实的院落,几个守卫持着长刀嘻嘻哈哈,他们是本地的驻军,平时就松散懒惫,李越的军队离开后,留下了几十个囚犯给他们看管,他们也不大当回事。看见阿狗走过来,几个相熟的侍卫笑道:“阿狗老板,你的麻脸婆娘买回来了没?”阿狗畏畏缩缩地站在他们面前,伸手往怀里掏,动作像是在摸虱子,但是他掏出来的却是一块莹白的玉佩,上面除了雕刻了交错的蛟龙,还有他的名字。“我是楼兰国的大皇子李苏。”阿狗身姿笔直,眼神阴鸷,他的语调冷静刻板:“开门,放人。”月下相会李苏带着军队行走一天,傍晚的时候才放缓速度,他的谋士与他并辔而行,指着前方洒满了夕阳的沙漠说:“越过阿卡塔沙漠就是咱们楼兰了,宫里的事情我都打点过了,现在大臣们大多都是拥护您的,只要咱们回去,立刻举行登基典礼……殿下,您在听吗?”李苏只是有一瞬间的晃神,但很快清醒过来:“二弟很快会回来,到时免不了一场大仗。”“恕我直言,二殿下徒有匹夫之勇,是不足惧的。之前在三不管遇到的汉人青年,倒是个奇才,可惜不能为我们所用。”李苏垂下眼皮:“他?他跟咱们不是一类人。”谋士继续道:“不能为咱们所用,最好……”做个割喉的动作:“以免碍事。”李苏皱眉:“他往南边走,咱们在北边。两不挨着,碍着你什么事了?一天到晚就知道杀杀杀,不长脑子。”谋士无故被训了一顿,十分尴尬,立在原地不动。李苏自顾自地往前走,天色越来越暗,他走上一处沙丘,忽然眼前一亮,连绵不绝的花海呈现在眼前。李苏不由得惊叫了一声。他身后的那些侍卫们以为遇到敌情,抓起长弓短箭簇拥上来,然后也惊讶地说不出话:碧绿的草叶、金黄色的蒲公英、粉色的罂粟花恰如湖泊一般在夕阳下缓缓流淌。这些花的寿命很短,经过了一整天烈日的炙烤,根茎已经显出枯黄的痕迹,明天大概就香消玉殒了。众人惊讶赞叹着,直到太阳落山后才回到自己的营帐。李苏却径直去牵马,叫了两个随身侍卫同行,调转方向往回走。他走的很隐秘,唯有几个谋士察觉了,连忙赶上去抓住缰绳:“殿下去哪里?”李苏坐在马背上绷着脸:“我处理一点私事,很快就回来。”那几个谋士都担心他年轻冲动,更不肯放手了:“此刻是危急存亡的关头,哪里顾得了私事。”李苏怒道:“怎么顾不了,我是太子,又不是傀儡。”眼见一众将士都呆呆地看着自己,他顿了顿,放缓了语气说:“天亮之前我就回来。”“若是不回呢?”谋士紧紧地看着他。李苏看了这人一眼,想了想才说:“按原计划行进,你们都是我的好部下,我消失了一年多,你们都做得很好。外人以为我和李越争的是王位,其实我不在乎那个,你们才是我的王国。”众人听得热血沸腾,纷纷以刀剑敲击盾牌,宣誓效忠。在一片呼喊声中,李苏打马离开,三匹快马沿着官道疾驰。他出生时就被预定为王位继承人,承受着楼兰王和百姓们极高的期望,在这样的氛围中,他的言行举止一直严谨克制,从不敢逾距。长大后性格则变得有些极端,时时沉稳内敛,时时又喜怒无常。因此失宠于父王。而从小无拘无束的李越才华横溢、锋芒毕露,很得民心。弟兄俩的分歧也由此产生。三匹马疾驰一百多里,月光下的沙路如银似水。两个时辰后,李苏忽然看见道旁一个小土堆,土堆里似乎有人,忙忙地勒住缰绳,那马长嘶一声,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泡沫。他跳下马折返回去,细细地看了土堆里入睡的人,笑道:“果然是你,我的感觉再不会错。”伸手去推乌鸦。乌鸦正梦到自己在大雪里走路,浑身发冷,又困又饿,忽然脸颊上被拍了两下,他睁开眼睛,只见月光下一个青年男子,容貌俊雅,神清骨秀。乌鸦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愣了一会儿,才作揖道:“兄台从何处来?为何深夜至此?”李苏微微一笑,也不答话,只是看着他。乌鸦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虽然这人来的突然,但乌鸦对他竟有些好感:“我认得你吗?”“我姓李,木子李。”李苏变了声音,用阿狗式沙哑懦弱的声音说话,而后又笑道:“我是李苏。”乌鸦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倒退几步,连连感叹:“你们弟兄俩是在玩什么角色游戏吗?”李苏苦笑了一下:“双龙夺嫡的游戏。”乌鸦细想前几日的情景,陡然觉得沮丧:“我被你骗的好苦。”“在三不管多蒙你的照顾,今日深夜前来,是要带阁下去一个地方。”李苏说着,两名侍从骑马赶来,翻身下马行礼。李苏的马已经力竭而亡,两名侍从的马匹倒还能支撑。乌鸦见他如此急匆匆地赶来,对他所说的地方也很好奇,遂跟他一起上马,两个人并辔而行。身后的侍从掩埋了马匹,远远地跟着。李苏只是临时兴起,要带乌鸦去看那传说中的沙漠花海,如今见到了乌鸦,却不急着赶回去了。虽然花朵会在凌晨凋零,但他却宁愿这路长得没有尽头。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