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源 - 耽美小说 - 染指河山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414

分卷阅读414

    君臣忤伦,于礼不合,又没有子嗣,不是长久之计。现今将军权重势盛,又得宠爱,大人们只是一时不敢造次,只怕将来,若将军失了权位,败了恩宠,又不再年轻,不知朝堂上那些大人们要如何攻讦刻薄将军?听哀家一言,将军该于繁盛时,早留退路。”

太后虽然自私,一心替贺月打算,可是,这话却是苦口婆心地提醒风染:没有哪个男人能做一辈子的男宠,他们光鲜得宠的时间,比女人还短,一旦色衰爱弛,下场是可悲的,因此,一般男宠只要稍有能力,都会及早谋求退路。太后并不知道风染很快就要衰老了,这些劝人的好话,便直戳进风染心窝里,捅得血淋淋的。

太后说得婉委,所谓的“不再年轻”,应该是年老色衰吧?风染看着太后,不禁想:如果贺月花白着头发,脸颊生着皱纹,目光浑浊,手指干枯,反应迟钝,他还会喜欢那样的贺月吗?

如果两个人相守着一起慢慢变老,再老都不是问题。但问题是,他很快就会老成那个样子,而贺月还正当年轻,贺月真不会嫌弃自己?可是,他连自己都嫌弃!试想想,若是自己一觉醒来,侧头看见自己枕畔是一张苍老的面容,又会是什么感觉?风染完全无法去想像。

风染只觉得灰心,仿佛做了场美梦,忽然被太后唤醒了,还沉浸在梦境中,完全无法适合这丑陋的现实,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太后看风染容色黯然,又安慰道:“虽说帝王恩宠,最是无常。哀家这个儿子,倒是对将军专注得很,将军不必太过担忧。据哀家所知,自打皇后怀上了太子之后,我儿便未再临幸过后宫妃嫔。哀家曾有劝过,才一个嫡子,还是单薄了些……”太后还在唠唠叨叨的碎碎念,风染已经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

贺月喜欢他,是非常非常喜欢,可是,他不能陪他到老,也不能给他留下子嗣,这便是他的命。

风染有些恍忽,不记得怎么送太后离开的。午时,贺月散朝回来,听说了太后来过,忙问什么事,风染只说太后来看自己,吱唔了过去。

贺月跟风染一起用过午膳,在后宅园子里散了一会步,便一起去房看奏折,批公文。房本来甚是宽敞,贺月不舍得跟风染分开,便多设了一张案,两张案遥遥相对,坐在案后,一抬头就能看见彼此,却又能各不相扰。

按常规,冬季养兵,各地也就是些局部战事,风染的公务不多,几下就把一些日常公文给批阅了,用了印就叫府吏发出去照办。风染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的公事办完了,抬头看贺月,只见贺月把几份奏折摊开来放在案上,一会看看这个,一会又看看那个,神态极是专注。

风染便拿手支着头,定定地看着贺月。已经逊了位,风染一般不会去看大臣们的奏折,知道自己跟贺月的关系极是敏感,怕大臣们参劾自己干政,深自避讳。

大约朝堂上又有什么大事,才令得贺月想了又想,看了又看,难下决断。知道贺月不比自己,看问题看得全,想事情想得深,解决之法总是力求中庸兼顾。

风染自己也做过皇帝,多少还是能体会一些皇帝的心理,虽然肩负一个国家的兴衰确实是副千斤重担,虽然皇帝并不能如想像般的随心所欲,但那让所有人都仰承自己鼻息的孤高地位,还是非常令人着迷沉醉。风染猜想,贺月一向喜欢把政事跟私情分开,大约也不会愿意有人去挑衅他绝对孤高的地位吧。因此,贺月愿意告诉他的,会主动跟他说,问他的看法,贺月不愿意告诉他的,风染不想去问。

风染清楚自己的身份:在朝堂上,他是臣子;下了朝,他是他喜欢的人。无论哪种身份,两个人的关系再怎么亲昵,都没有干涉帝王理政的特权。贺月把大臣的奏折带回都统帅府,放在自己可以随意翻阅的地方,那只是贺月对他的信任,并不代表他就可以僭越擅政。

风染虽然生性张狂孤傲,却也深知“势不可使尽”的道理。他跟贺月虽然没有天长地久,他还是想在贺月心头保留一份美好。

贺月下了朝,一回到都统帅府,便要换了公子袍服,觉得公子袍服居家穿着舒服又飘逸。此时,贺月正穿了一件铁红色的锦缎公子袍服,未戴巾冠,只束了个铁红彩绣抹额,更显得方脸浓眉,挺鼻厚唇,不知为什么,以前风染总觉得贺月的样貌,太过硬朗刚毅,有种刀削出来的感觉,极具帝王威仪,却让人不敢亲近。现下,风染见贺月微低着头,专注地看奏折,想事情,风染忽然觉出,原来在贺月身上,也有一股卷气来,只是贺月的卷气跟郑修年不同,郑修年的卷气里,带着英武之气,贺月的卷气里,有股儒气。卷味,儒气,帝王威仪,集合在贺月身上,就融会成了一股雍容尊贵,典雅隽逸的王气。风染想,大约在自己身上,是股萧瑟杀伐的霸气吧?是了,眼前这个人,是这世间独一无二之人,最幸运的是,这人喜欢自己,一直一直守护着自己。如果没有贺月拘管着自己,自己未必会有今天。过程虽有苦涩,可是结局是圆满的。

偶然一抬头,贺月便看见风染隔着两张案,直勾勾,迷瞪瞪地看着自己,微微一笑,道:“看甚呢?”

贺月一笑,更让风染脸红心跳,不敢再看贺月,转身拿起火钳子,去翻火盆里的炭火,辩道:“没看什么。”。贺月知道风染仍旧脸嫩害羞得紧,便道:“我今儿事多,别陪我呆坐,自己出去玩会子,回头我去找你。”

“嗯,我就在外面活动一下。”风染不舍得离贺月远了,便在房外的空地上,慢慢练了套拳脚。他的外伤基本好得差不多了,痂皮虽没有褪尽,不是很剧烈的舒活舒活筋骨,却已无碍了。

到了申时,风染看贺月仍在冥思苦想,不敢打扰了,便叫小远吩咐备水,自己去洗涤了身子。吃了晚膳,贺月又一头扎进房里,风染便跟进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本闲掩护着,偷偷瞧贺月。

戌时,贺月似乎才终于下了决断,把翻来复去看了一下午又一晚上的几张折子朱批了,笔一扔,走到风染身前,一把抽走了风染手上的闲。风染等得无聊,不由打起瞌睡来,被贺月猛地抽走了,吃了一惊,清醒过来,喜道:“你批完了?”

“完了。不喜看,便别看,不要糟蹋了。”贺月笑盈盈地一边应着,一边把手伸过去。风染便握住贺月的手一借力,就站了起来,分辩道:“你陪我看才有趣……拿着,回去看。”

贺月一直握着风染的手向门外走去:“今儿晚了,别看了,歇了。”

出门的时候,从温暖的屋里进入寒风中,风染不禁打了个寒颤:“今年好冷!”贺月便回房里,拿了件貂毛披风,披在自己跟风染身上,握着手,一路回后宅正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