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公且慢（四十）

    “督主，药煎好了。”陈昌轻声提醒。

傅长卿依旧凝视着床上的女人，声音沙哑地道：“搁那儿吧。”

示意宫女把药放到床边的凳子上，陈晨带着她一同退了出去，他小心将门掩好，回头便看见一名厂卫走了过来。

“那边查得怎么样了？”陈昌看着他问。

“还在查。”厂卫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已经有点线索了。”

“那就好。”陈昌叹了口气，一下zigong里头两位贵人都出了事，这段时间可不好过啊。

屋内傅长卿将仍昏迷不醒的夏如嫣抱起来靠在自己身上，端着药碗一勺勺吹凉再喂进她嘴里，足足花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全部喂完，他用干净的帕子细细擦拭女人的嘴唇，看着她苍白的面容与肌肤上细小的划痕，心又再次揪紧起来。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后悔过，若他当时没有去猎场，而是一直陪在她身边，她哪里还会遇到这样的危险？可笑他之前还患得患失，待到这种时候他才明白，心爱的人能平平安安就是最大的幸事，什么秦松平什么赵恒都无所谓了，只要她能醒来，能安然无恙度过这关，他绝对不会再去计较那些事情。

男人眸光黯然，里面透露出满满的焦灼与担忧，同时还有无法遏制的愤怒，好得很，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对太后下手，等他找出真凶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哐’的一声门被用力推开，赵恒快步走了进来，傅长卿抱着夏如嫣的姿势顿时落入他眼中，他微微一怔，旋即便恼怒地斥道：“都督好大的胆子！还不快把我母后放开！”

傅长卿看也不看他一眼，将夏如嫣轻轻放回床上，再仔细为她掖好被角，解下纱帐遮住床榻，这才站起身挡在赵恒面前冷冷地道：“皇上这是怕声音不够大没能惊扰了娘娘？”

赵恒一噎，随即更加恼火起来，他狠狠地瞪着傅长卿：“朕已经去看过皇后了，都督辛苦了，这里由朕来守着便好！”

傅长卿站在原地不动，没有半点挪位的意思，赵恒想要绕过他去夏如嫣床边，却被他伸手拦住，男人的凤眸隐含着一丝危险气息，用不忍拒绝的语气道：“娘娘刚喝过药便睡下了，皇上还是不要惊扰了娘娘，皇后伤得更重，皇上不如多陪陪她。”

他说完便唤进来几个厂卫，沉声道：“送皇上去皇后那边，好生伺候着。”

“傅长卿！你敢！！！”

赵恒一边骂着一边被人‘请’了出去，傅长卿注视着他离开的方向目露寒光，半晌后将孙姑姑叫进来，嘱咐她好好照看太后，然后便离开了房间。

夏如嫣悠悠转醒时已是两日后了，她喉咙干得厉害，浑身上下隐隐作痛，四肢乏力得很，连手指头都抬不怎么起来。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撑开眼皮，然后便看到男人略显憔悴的面庞和布满血丝却透着惊喜的双眼。

“嫣儿，你醒了！”

傅长卿的声音难掩激动，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女人的手，凑近她轻声问：“你现在感觉如何？”

夏如嫣皱了皱眉，从喉咙里勉强挤出一个‘水’字，傅长卿忙从旁边端来茶杯，用帕子打湿了蘸在她的唇上。

几滴甘甜的水珠沿着唇缝淌进嘴里，让夏如嫣火烧般的喉咙得到些许缓解，傅长卿边反复用帕子蘸她的嘴唇边耐心解释：“你昏迷了两日，还不能马上喝水，先忍忍，待会儿还要吃药。”

夏如嫣眨眨眼表示明白，她觉得现在比刚才有了点力气，便撑着床想要坐起来，傅长卿连忙扶住她让她靠着自己，女人娇娇小小的软得不像话，靠在他胸膛上几乎没多少重量，傅长卿心里又是一痛，垂首在她发顶印下一吻：“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能护好你……”

夏如嫣不在意地说：“哪里就是你的错了……”

“若我没丢下你去围场，你怎会遇到这种事？”

男人的声音充满了自责，这还是两个人认识以来夏如嫣头一回见他这样，她安抚地拍拍他的手，忽地想起自己从山坡上滚下去时看到的画面。

“李明珠…她怎么样了？”

夏如嫣其实也不是很确定自己最后看到的她是在笑，毕竟当时情况危急，她看错了也是有可能，在滚下去的同时她就赶紧让系统帮自己使用了每个世界仅有一次的保护机会，这才全须全尾活了下来。

“李明珠？”

傅长卿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寒刺骨，浓重的杀气毫不掩饰散发出来，夏如嫣吃惊地仰头看他，就听他道：“她可能不大好，或者说是永远也不会好了。”

那日夏如嫣与李明珠进入围场边缘，跟着他们的仆役全部被迷药迷晕，所以最后才留了夏如嫣和李明珠两人，而那些侍卫也根本不是真的侍卫，是由江湖中人假扮而成。

李明珠腰侧中了一刀，大腿和背部各中了一刀，虽然流的血多但都不是要害，而且刀口也不算深，当日她告诉傅长卿夏如嫣滚下山坡了，等傅长卿领人下去找到夏如嫣的时候她正躺在一片乱石上。

当时傅长卿可以说是目眦欲裂，哪知近前一看夏如嫣竟奇迹般地没有什么大伤，只是头部受到撞击晕了过去，身上有不少青紫和划伤却不严重，到后头来李明珠的伤势反而还更重一些。

傅长卿把夏如嫣带回营地安置好，御医看了也说没有性命之忧，他心头的一块大石才算是放了下来。赵恒得到消息后也焦急万分赶回，只是他没呆多久就被傅长卿赶去看皇后，他在皇后那哪儿呆得住，磨蹭个把时辰就又跑到夏如嫣这边来，反复两次终于把傅长卿搞烦了，直接让厂卫把他送回皇后那儿去不许再出来，赵恒当然恨的牙痒痒，可他拿傅长卿完全没辙，最后只能一肚子气守在了皇后身边。

看夏如嫣情况稳定，傅长卿便开始着手查刺客的事情，没想到他一查竟然查出个令人震惊的真相，害夏如嫣的不是别人，正是皇后李明珠。

“……所以她进宫这么久，皇上都一直未和她圆房？”夏如嫣瞪大眼睛，在心里简直把赵恒骂了无数遍，让他好好对李明珠，结果他就是这样对人家的？

傅长卿在这些事上倒没瞒她，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包括他审问李明珠时她交代的那些事情，洞房花烛夜赵恒喝醉了喊夏如嫣的名字，平常从来不碰她，这样的冷遇和耻辱让她恨上了赵恒，也连带恨上了夏如嫣。

若说夏如嫣与赵恒，李明珠自然是更恨赵恒的，只是要动赵恒难度太大，于是她便把目标放在了夏如嫣的身上。

赵恒对太后有不伦之情，如果太后死了，赵恒必定痛苦万分，李明珠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态找人来刺杀夏如嫣，而为了把自己摘干净，她还上演了一场苦rou计。

若是两人都被刺客杀害，那只有她活下来会引人怀疑，而且赵恒也必定迁怒于她，于是她便制造了太后摔下山坡的假象，那地方她事先让人勘察过，底下全是乱石，人摔下去不可能不死。太后因为摔下去而没被刺客继续追杀，那么留在上面的她被砍了几刀还活下来也可以说是刺客疏忽大意。

“李明珠倒是比赵恒那小子要聪明几分。”傅长卿冷笑，“只是她太小看东厂了，真要去查，只用一日就能水落石出。”

夏如嫣叹了口气，喃喃道：“当初李明珠就不该入宫……”好好的姑娘就这么毁了，她心里多少有些惋惜。

傅长卿身形一僵，好半会儿没说话，直到夏如嫣觉得安静得奇怪，他才抱住她用沙哑的嗓音道：“对不起，我不该逼赵恒娶她……”

这话倒是说得半点儿没错，若是他当初没硬要赵恒册立皇后，哪会有这档子事？夏如嫣也说不出为他开脱的话，她在他怀里静静靠了一会儿，仰起头亲了亲他的下巴道：“过去的事就算了，引以为戒就好。”

男人有些怔愣，没想到她还会这样主动亲近自己，就听夏如嫣又问：“那李明珠你们怎么处置的？”

“自然是满门抄斩。”傅长卿收敛住情绪，冷冷地说。

“满门抄斩？”夏如嫣有些不忍，但能做出谋害太后的事来，这个惩罚似乎并不算重。

“皇上还想株连九族。”傅长卿眸色冷凝，“只是有其他大臣求情，而且说起来这件事我和他都有责任……”

他深深看着夏如嫣：“若你觉得不够重，我便力排众议诛她九族，她现在还被关押着，你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夏如嫣摇摇头：“就这样吧，给她个痛快，她也是个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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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长卿：虽然做了错事，但嫣儿还是好温柔的原谅了我，感动。

赵恒：母后也一定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夏如嫣（微笑）：熊孩子我护不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