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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可以把车窗戳出个破洞的力度。焦虑通过耳蜗传染,通过触觉传染,通过视觉传染。层层叠叠就像是冬雨,雨前有浓雾,雨后天色晚。……来接他们进去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听白妍叫他:“您就是阿旗吧?今日麻烦你了。”那位名叫阿旗的男人,一个眼神也没有递给白妍,直直地走向驾驶位,敲了敲窗户,示意白洲下了车。阿旗坐在驾驶位上,白洲坐在冷游旁边。冷游死死盯着前方,透过车窗玻璃的隔离,看到了一小块的远方——那是两旁在冬日都葱郁茂盛的树,那是掩映在斑驳树影之下的小洋楼。白乐言就在那里。玫瑰被恶龙掳走,锁进了一个堆满珠光宝气的洞xue之中,急需等待王子提剑去拯救。冷游收回目光,盯着破破烂烂的自己,手中并无锋利宝剑,甚至尚未战斗就残掉一只胳膊。就这样的惨淡模样,可以战胜恶龙吗?他只有一腔孤勇。或者这样子说也会偏颇,冷游想:自己大概是被别人抢走了刚下的蛋的老母鸡,悲愤地咯咯哒地扑扇着翅膀满院子上跳下窜表达不满表达绝望,可就是这种神经病似的自残行为,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落得嘲笑:看,疯了。他拿什么去战斗?冷游想:与他同座一辆车的,并不是同一路的人。或许只有那个被关进小洋楼情况不明的人,才是真真与他绑在一起的同伴。突然出现的所谓亲人,更像是斤斤计较利益得失的看客,才不会在意你的喜怒哀乐,——有很多遗憾,但是如果还能回到那时重新做选择,还是一样的,不会有改变的。不会改变的。说的再委婉、再动听,不过也只是将从前的遗弃遮掩起来,厚厚的缠了十层八层的泡沫纸,用胶带糊了个遍,最后用粗马克笔大力写上——就这样!再来一遍还是会把他丢掉,只是一个累赘而已,哪有自己生活来得重要?可是为什么又找过来了?冷游突然在脑海中闪现出一个古古怪怪的念头,这念头来的突然,但却有迹可循。会不会同这位住在东星宾馆小洋楼的先生有关?毕竟白家姐弟前脚与白乐言相认,后脚白乐言的神秘亲爹就把人给掳了走。阿旗把那辆白色沃尔沃停在停车场,原本光鲜亮丽可以在马路上耀武扬威去开屏的车,突然光泽黯淡下来,在周围真真的豪车之中失了颜色,只想鸵鸟埋头。只有阿旗打开车门下了车,冷游刚起疑惑,又见着阿旗绕过车头,先打开副驾的门,请白妍出来,继而又开了后车门。白妍冲他笑,一派纯良无辜,似乎极其感念于这种行为,她的声音很软很甜,带着一种天生的撒娇意味:“谢谢阿旗啦。”这种似乎是已经印到骨子里刻在灵魂上的举动。对着任何人都能撒娇,都能用撒娇来获取自己的需求,或许是事,或许是物。她总有办法的。可是,这种办法来的低声下气,来的自己都憎恶。她不想这样,一直都不想的。这次之后,就走吧。再一次的,带着弟弟离开,过上不需要哑声哭泣不需要戴着微笑面具的生活。66【第六十六章】冷掉的食物(上)事后,冷游在回忆起那幢小洋楼发生的营救事件时,只记得两件事,亦或只是两个场景。其一是白乐言看到他时瞪大的眼睛,毕竟自己此刻应茫然地待在学校,而不是突然成为一个吊着胳膊的伤员。其二便是对方塞进他手里的冷掉的食物——软趴趴的炸扁食,黏糊糊的香菇rou燕。他原本以为他会十分没有出息的瑟瑟,毕竟突然之间,他就得站在这么多人的面前,需要表情自己的立场与态度,至少需要表情自己的身份与目的。可是什么可怖事情都没有发生,一切顺利的不像话,就像是一场梦境,一路奔腾走向恐怖鬼屋深处,却在最可怕的地方灯光大亮充满温情?他们在小洋楼并没有待多长时间,甚至并不算待,只是站了一下那里的地板。有所谓的三秒定理,大概是说食物掉在地上,三秒之内捡起来就还可以吃掉。冷游在那种氛围之下,莫名其妙的想到这件事,他觉得自己就是掉在地方三秒不到的食物,被白乐言眼急手快的捡起来握在手里,说:“就他,还能吃的。”冷游尽可能地把那只残掉的胳膊藏在背后——他也不想这样弱的。不过,似乎事实就是这样。他似乎就是频繁往医院跑,都成了常客,不过距离医院常驻民还差了点。……那位传说中的大佬,那位住在历史书中鼎鼎大名的东星宾馆中的大佬,穿着一件驼色的大衣,由于坐在轮椅上的缘故,大衣的下边缘还差一点就能拖在地上。冷游想:这个人,一看就是不需要用自己的手去转轮椅的,这衣服也忒容易卷进轮椅了吧?但是,这位李先生,冷游也只敢瞧瞧对方的衣着、对方的轮椅,脸是不敢细瞧的,那双腿也是。对方扫过来眼神凌厉到让他害怕,让他惴惴不安。生怕自己一句话、一个动作就会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这就是白乐言的亲生父亲吗?“好了,今天就谈到这里。”李先生也没有冲他们这群不速之客打招呼,却也没有挥手将他们赶出去——只是像看不见他们似的将他们忽略。只有白乐言才具有存在感。李先生派了阿旗开车送白乐言与冷游回学校,留下了白氏姐弟在小洋楼。白乐言皱眉,第一次去拽mama的袖子,却不是像小孩子那样想要躲在mama身后想要依恋mama,而是担心她会受到伤害。在那么多不知彼此的岁月之后,他已经长大了。跨过了那么多小孩子需要经历的依恋、成长与自由,站在mama面前的时候,就已经是个自由人了。白妍抬头看向白乐言,没有言语,只是瞧见了对方的眼睛,却是瞬间可以明白白乐言的想法,那样的单纯,那样的易懂——他在担心自己的安危。白妍在那一瞬间能感觉到自己心脏拧了一下,揪成一团。很奇怪的,她在怀孕、甚至是在分娩的时候都没有“我有了一个孩子”的实质感,前几日她见了长大成人的白乐言时也没有这种感觉,要扮演一个好mama,夹菜、去给对方挑选衣服,这些她都可以做好,虽然在挥手说再见转身的一瞬间,表情沉下来,眼神冷下来,一下子凛冽回归于自己本身模样。但在这一时刻,她感到自己的的确确拥有了一个孩子——一个很乖很乖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