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源 - 耽美小说 - 灵魂缓刑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那是一场比赛?”

“是。一个大规模的少儿国际象棋比赛在中国的分赛场。”王珏解释道,“影响力很大,国家队的教练直接在后面等着说服家长签约。由于最后一场我们和棋了,所以我们少儿男子组两个并列第一。”

“当时的现场直播形式还很淳朴。就是我们每下一步,就有人坐标位置传出去,再由一个人在一个垂直地面的巨大棋盘上手动还原出来,供观赛场的观众讨论。”

“灰鲸也是其中一员。他看了那场比赛。”

☆、第21章

【22】

“灰鲸也是其中一员。他看了那场比赛。”

整个脉络突然就清晰了起来——

“所以灰鲸在那场比赛上看上了我们的能力,想要占为己有。你应该是逃出来了,并且带走了重要资料,遭到追杀,最后变成了我的植物人。”李微总结道。

“大概是这样吧。”

“了解了。但是有两个逻辑问题。”

“什么?”

“第一个问题,如果你逃出去之前拿的资料,以我的权限,为什么我从来见过你?”

“我是小时候就逃走的。”

“你是因为有记忆才跑的?你没有被催眠吗?”

“就算没有记忆从那里逃跑也很正常吧?有几个人能像你一样受得了那种非人训练?”王珏提高了声调。

李微停顿了一下,“那你怎么想起来的?”

“我一直对我父母的死存疑,所以才考的法医。当时辅修心理双学位只是想更好应对死者家属的,但深入了解之后,尤其是精神分析法那节,直觉告诉我的自己记忆有缺失。”王珏一脸恍若隔世,“第一次确定的时候是在跟我老师回来验一个政界人物的尸体,我当场就认出和我父母的死法一样。我就留在了这边直到我想起来全部信息。”

“能看出来凶手想尽力伪造成煤气中毒,但尸体的粘膜不是完全的教科书里的标准樱桃红,而更加偏粉调。但这么一点细枝末节,他们觉得我是多虑了。”

这一点证据还来自己于直觉,并没有科学依据。说起来他当时能看出来还是因为小澈之前给他科普了各种口红色号——那个前脚还遭遇相同、一致对外,结果转头就向灰鲸泄露他位置的同盟女孩子。可这一切似乎都情有可原,女生当然将自己的脸看得格外重要,怎会任人用刀刃将其划出一道又一道可怖的疤痕?她说得那么具体,那么决绝,甚至等不及衍辰从隔壁大楼走上五分钟的脚程就能来救她。

就这样,她以王珏的八年的精神作代价保住了自己的容颜,却又在他床前精心照顾忏悔了八年。可当人真正醒来时,她又换手机换地址,销声匿迹不敢面对。

所以人一生在做选择,选择的成为痛苦与琐碎的根源,放弃的成为恋恋不舍的执念。所以有人选择逃避,不做选择,到头来在深夜又要为自己的中庸懊丧怅恨。

人是复杂的动物。

他理解她、原谅她。

可是不想见到她。

那李微呢?

“的确,伪装煤气中毒也是外勤部的业务之一。”李微淡淡回道,“后来我也发现了色调的问题,就取消了。”

“……”

李微的话再一次提醒他,他们的立场早就分道扬镳了。可明明他们都被……

他猛然发觉,李微听到“孤儿制造者”之后的提问都是自己的利益相关,从来没有主动提过父母二字。

他是有意避开——还是根本不在乎?

其实他该早知道了,从他说“我的房子”开始。他没有家的概念、没有伦理概念,不,甚至应该是更早,从王珏嘴里含着爆炸糖,知道他不知道什么是“想”开始,他就应该料到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李微的情感其实单纯而浅白。作为抓捕他的杀手,他不遗余力地抓他威胁他,作为主治他的医生,他又毫无负担地照顾他,细节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比如暖水袋、红烧rou、替他向灰鲸瞒下的谎。

比如危险时把他迅速转移、打针时捂住的双眼、临出发前塞给他的枪。

可王珏还是有些怨他——怨他沦为敌人的爪牙,怨一个有情绪的人才能判别这些行为,判别其他行为。比如谁也未曾提起但他就是格外在意的,那个吻。

他竭尽全力地扮演好每一个角色。可是角色太过完美,让人看不出何为真情,何为假意。

你不问,我也要告诉你。

他赌气道,“你就不想知道你的家庭怎么解散的吗?”

李微还是很给面子,“你说。”

“你是单亲家庭,但我是早你一年被抓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家经济条件很好,为了避免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为了遗产收养你,他先耗空了你家的钱。”

“你父亲是得癌症走的。”

这句话的信息量很大。为了所谓的“无痕”,让你被迫而又自愿地耗空自己的积蓄,在希望和绝望里无限挣扎,最后在温柔而和缓的凌迟里一无所有地死去,唯一聪明的小儿子也被歹徒异化,甚至叫他继续从事癌细胞的研究。但是这也变相说明他可怖的致癌技术还不成熟,那么他父亲的真正死因还有待考证,并不一定是因为癌症。

丧考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诅咒。它让你在生活中自力更生、乐观积极,在挫折前显得更加波澜不惊,仿佛天塌下来也能够用强大的意志力撑到最后。可在每个梦回、恍神和传统节日的深夜里蓦然回首,才发现自己的心脏早已经被蛀蚀得千疮百孔。他无数次想要掐住灰鲸的脖子,让他百倍千倍地奉还,最终发现被命运扼住的,从来都只有自己的喉咙。

因为此刻的李微表情淡淡的,冷静,沉着,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

李微果然还是那个李微,不为自己的主观意志而转移。

你为什么不生气?

你凭什么不生气?

有一个声音说,他没有父母的记忆,这些就算和他说了,也只有细节,没有感受,也情有可原。

可又有一个声音突然冒了出来,一个连自己父母都不在乎的人,会在乎自己吗?

他想到这里,心里咯噔一声。

“还有第二个问题,”李微打断他的思绪,“你所谓的证据,为什么不能给我看?”

他连贯地问出这个问题,在得知自己父亲被害之后,逻辑清晰而自然。

王珏盯着他,突然想给他一拳。

为什么要让他在乎自己?

“等你学会了打喷嚏再说吧。”

王珏没由来的一阵烦躁,扔下这句话走了。

“……”

李微眨了眨眼,疑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王珏把脸埋在陈旧的布面小沙发里,沉浸在在一股干燥陈腐的味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