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舔到我的手指了

    苏欲是一个很安静的男孩，所以一路上两人都只是并肩走着，并没有说什么。

    其实李衍宁很喜欢保持这个状态。

    因为赵淮青也总是沉默寡言，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数都是李衍宁在叽叽喳喳，而赵淮青一直是倾听的那一个。所以和男孩走在一起的时候，只要男孩不说话，她就可以完全将身边的人当做是赵淮青。

    但最终李衍宁的善良不允许她这样自私，她应该帮助他，至少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可怕的想法。

    快到苏欲家时，她主动打破沉默，但当她开口的一瞬间对上苏欲那张与赵淮青几乎一模一样的侧脸时，她突然顿住，想说的话便变成了另一句。

    “苏欲，我们做朋友好吗？”

    苏欲一愣，白皙的脸很快就泛起一层红晕。

    男孩的脑子一片空白，攥紧的手心也跟着出了一层汗。他许久没能给出回应，这叫李衍宁越来越担心他的状态。

    她可以看出男孩并不反感她的接近，可谁会拒绝与一个不讨厌的人做朋友的请求呢。就算是拒绝，也不应该是这般为难的样子。她只能想到一个答案：男孩依旧要放弃生命，所以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交朋友。可是他又不想伤她的心，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知道这时候需要更加的主动，打断他的犹豫不决。

    李衍宁凑上去，朝着男孩伸出小拇指，拿起他的手，对男孩粲然一笑：“我们拉钩好不好？”

    苏欲是一个温顺而迟钝的人，他很少会主动争取想要的东西，也很少回应他人的恶意。他想做的不过是不成为任何人的焦点，能够像一块背景板一样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生活。他习惯了被命运推着走，不去反抗和改变，命运赐给他的礼物和惩罚他都照单全收，所以走到今天，也是他应得的。

    是他的胆怯和懦弱让他的生活成了一摊烂泥，所以他接受命运给他的最后一击。

    但这时李衍宁出现了。

    他其实很想把她推得远远的，敏感的他能感受到李衍宁的内心也有着自己的痛苦和难过，所以她就更不能接近他，只会给她带来不幸。反正他马上就会消失，不应该让她在意自己，沾染上那些消极与噩运。所以他想要强迫自己说出拒绝的话，即使是对着她那张灿烂明媚的笑容。

    可最后，李衍宁却主动拉住了他的手

    两个小拇指勾在了一起，李衍宁说着幼稚的拉钩歌诀，等两个大拇指合在一起“盖完章”，她期待的目光便瞬间被弯弯的笑眼代替，拍着手开心得几乎要跳起来。像一个幼稚活泼的小孩子。

    “那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她激动得手脚不能安放，四处张望后跑到不远处的便利店买了两根雪糕。等她停到他面前时，额头上已经满是薄汗，兴奋的声音里还带着细微的喘气声，她将雪糕递过来，说这是结拜礼。

    四目相对，苏欲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回过神。

    李衍宁眼见着苏欲不愿接下，故意等到雪糕融化时装作慌张失措的样子，将雪糕举到苏欲面前：“你快舔一口，要化了！”

    也许是她的指令过于明确和肯定，苏欲突然从破碎的思绪里抽离出来，莫名跟着她一起变得紧张，然后连忙俯身舔了一口即将滴到她手上的雪糕。

    李衍宁承认自己很好地把控住了苏欲的心理，可是当苏欲清澈干净的眸子仰视她时，她仍旧为此刻的画面心动了。

    苏欲的皮肤很白，即使在雪糕面前也毫不逊色，白皙的皮肤让他的唇看起来红润可爱，咬住雪糕时，甚至想叫人去尝一尝他的唇会是什么味道。他紧张地伸出舌头舔去滴落的液体，而后小心翼翼地咬住雪糕底部融化的一角，抬起那双漂亮的浅棕色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眉眼低垂，眸中带光，就像一只乖巧的狗狗在等着她的下一个指令。

    李衍宁愣住了，不自觉地抿了抿唇。手指也跟着颤抖。

    她怔了一会儿，结结巴巴说道：“苏欲，你...你舔到我的手指了......”

    男孩的脸很快涨红，他连忙从她手里接过雪糕，慌张地掏出纸巾，想要递给她的时候，却发现李衍宁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他的脸就更红了。

    “苏欲，我们明天也一起回家，好吗？”

    苏欲愣住，不敢看她，视线移到地面，眼睛不停地眨。

    “我...我明天等着你。你不能丢下我知道了吗。”李衍宁飞快说完，便不等他的话，连忙快步往回走。苏欲转身，发现李衍宁已经走远，他看着李衍宁的背影，没想到她突然回头朝着他笑，挥着手，大声地喊到：“苏欲，我们明天见。”

    他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雪糕又一次滴落在手上，他下意识地舔舐，然后记忆又回到刚才那一瞬。

    迟钝的人被女孩轻快的声音唤醒，雪糕不该弄脏她，而他匆忙俯身，柔软的舌头却触碰到女孩的手指。

    回到空荡无人的家里，苏欲难得打开了所有的灯，将剩余不多的雪糕放进杯子里。他在浴室仔细地清洗手上的甜腻，看着玉白的手指，他的意识渐渐模糊，然后不知不觉就便放到了唇角。

    他轻轻舔了一口，痒意滚便全身。

    看向镜子时，里面的人早已面红耳赤。

    她也会是这样的感觉吗？

    苏欲将全部融化的雪糕重新冰冻起来，连普通的雪糕棍也被他清洗保留。他拿着干净泛着甜味的木棍回到卧室，看到床头柜上的药片，犹豫很久，最终将它收进了柜子里，用木棍取代它的位置。

    因为，明天答应了要和她一起回家。

    这一晚，苏欲睡得很好。

    回到学校的李衍宁很快就去打听了苏欲的事。他是今年的高一新生，生性孤僻，行为古怪，在学校没有朋友，也没有人了解他。对于李衍宁的打听，学弟学妹也只是劝她少靠近这种人，这样的人被孤立都是有原因的，不要恶心自己。

    李衍宁听得火上心头。

    什么叫被孤立都是应该的？苏欲是个多善良温柔的人，既然没做坏事，也没有伤害别人，凭什么无缘无故受人白眼。偏偏他还生性温顺迟钝，不会去回应伤害他的人，所以就任人欺负了。

    学妹也不知道为什么学姐要来掺合苏欲的事，她见李衍宁没有死心，便只能好心说道：“学姐，苏欲他...他是单亲家庭。”

    李衍宁皱眉不解：“所以呢？我以前也是？”

    “不是......”女生有些为难，犹豫地靠近她，小声道：“可他是混血儿。”

    李衍宁的疑惑在思索片刻后消失，她明白女孩在说什么。她已经高三了，比谁都了解高中这群男生，有的人必定要欺负别人才能彰显自己的“能耐”，总归要用一个名头。苏欲的身份给了他们开刀的理由，大抵就是说他母亲如何“崇洋媚外”，然后“惨被抛弃”，独自带大这个孩子。

    只是李衍宁没想到，实际上他们骂得更难听。

    她在中午课间等在学妹所说的楼道里，学妹告诉她，那几个人喜欢在苏欲午休时拦住他回教室的路。

    等了没多久，她便听到几个男生在楼下吵吵嚷嚷。时不时踢两脚垃圾桶，嘴里传出不堪入耳的辱骂声。她听得怒火中烧，索性直接走了下去。这个楼道又窄又暗，平时没几个人会走，也只有苏欲愿意走这种阴暗无人的路了。

    靠在墙上打骂抽烟的几个男生看见有人下来，视线全都往她身上放。

    即使冲下来时怒气冲冲，看见挡在门口流里流气的几个男生时，她知道自己冲动了。满楼道充斥着烟味，地上全是烟蒂。她并不是完全不害怕他们，相反，当他们视线都落在她身上时，她的心里依然紧张得颤抖。她根本不了解这群人，也许他们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李衍宁假装平静走了过去，等消失在几人的视线中，她才快步往食堂跑去。

    她认真地盯着经过的每一个人，还好，苏欲高高瘦瘦很好认。

    她没一会儿就看到了苏欲，大声笑着和他打招呼，走到他旁边。

    苏欲大概从没想到他能在这个时候看见李衍宁。她靠得很近，肩膀几乎蹭到他的身上。他看见她笑着说些什么，愣怔的人没能听清，只是看着她的唇一张一合。

    李衍宁突然抬头，有些期待地看着他，苏欲一愣，连忙摇头：“抱歉，我没有听到你......”

    男孩的声音温和谦逊，带着几分歉意。李衍宁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听见苏欲说这么多话。

    两人同时意识到了这件事，苏欲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也不再说话。

    李衍宁突然笑了笑：“你的声音好好听。以后可以多说给我听吗？”

    他双颊发红，重重地点点头。

    走到教学楼时，苏欲下意识地要去那个楼道，李衍宁却带着他往主楼道走。楼层的玻璃窗透过明媚温暖的阳光，即使他的脚步很慢，也跟着她走得格外坚定。

    李衍宁将他送到他的教室，在他进教室前将他拉住。

    “你一个人吃饭吗，那明天我们一起好吗？等下课了，我来你们教室等你。”

    她对他一笑，他便莫名地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