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是发情期

    离开了平坦的甘草平原的范围，马车的行驶也变得有些颠簸。

    “店主”并没有告诉你这趟出行的终点，你好奇地探出头张望，随着道路的延伸是越来越繁茂的阔叶林，远处坐落着连绵翠色的山脉。

    马车驶入一处城镇，在城中约八九米宽的河渠边的码头停下。阳光正好，流速舒缓的河流在车厢外投射下青碧浅淡的粼粼波光，仿佛绘上了一层神秘的花纹。

    和冷硬古老、建筑高耸的亚摩斯城相反，这里的房屋多是两三层高的独栋小楼，装饰精致多色，屋前是半开放式的小花园，沿着加固过的白色河渠错落有致地排列。

    河渠里漂着几只不远不近的小巧游船，色彩缤纷的花束别出心裁地点缀在船头和船尾，甜腻的花香混合着游船里衣着讲究的男男女女喷洒的香氛扑面而来。

    车夫和之前一样点点帽檐向你示意，便懒懒地一甩马鞭驱车走了。

    明明在“古董店”里还是灰色产业里的地下碰头，怎么现在倒像是有钱人在度假？在弗朗茜丝的记忆中，他们这类卖命偿债的人可从来没有这种福利。

    “……现在，”你觉得周围并没有特殊的人在等待你的到来，“是我们的休假时间？不对，‘主人’哪有这么好的脾气！”

    按照地下组织的风格，选在这种格格不入的地方和在圣教会眼皮子底下的教堂里碰面，这两件事发生的概率是一样的低。弗朗茜丝自从集中营选拔出来后就长久地住在鱼龙混杂、几乎没有监管的贫民窟里，你甚至感觉苍白的肌肤要被这里慵懒闲适的欢声笑语所灼伤。

    “孟夏之际是贵族们的社交季，适龄的青年男女会在夏天开始配偶的挑选。而临近王城的翡冷翠城，则是他们就近度夏所偏爱的山泉之城。我们到的算正巧，这段时间他们就像四季来往的候鸟一样大规模迁徙至此。”希达克里特说。

    你闭着眼晃晃脑袋，试图把前主人的情绪残留赶出脑海。也许是弗朗茜丝对魔法的掌控远远超过对魔法一窍不通的宝莉，她的精神力很强，会在某些时候无意识地控制住心神。

    你随意地接了话：“哦，这么说夏天就是人类的发情期吧。难怪那天晚上你每一下都进得很深……”

    他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你的嘴，诡异地沉默了一下，似乎在这期间思考了生命中的很多事，最后还是无奈地说：“如果你愿意这么理解的话。”

    这时你感觉口袋里的羊皮卷轴忽然有些发烫。

    它摆动了几下后就从口袋里挣脱出来，飘到了半空中，似乎受到了某种感应。

    几近于清泠透蓝的河渠上，一只与众不同的游船顺着河流的方向缓缓地漂浮着。

    船的周身并没有用争奇斗艳的鲜花点缀——表明它的主人无意参与进其他人浪漫的氛围——可是却并不显得简陋局促，要完全归功于它精巧而简约的规制、和一眼就能看出不凡的用料。

    一块似乎用于遮阳的丝巾可有可无地遮住了男人的半张脸，柔滑的丝巾对比下更凸显鼻梁的挺直英气，脸颊也感觉手感不错。

    但是最引人流连的还是他阳光照耀下犹如华美缎光的蜜色肌肤。男人撑着下巴半卧在船中，胸前衬衣扣子只系了一半而向两边滑去，那片大面积的裸露几乎令人移不开眼。

    周围男女的目光都黏在了他一个人身上，又保持矜持地收回视线，围绕着男人的话题窃窃私语，不着边际地猜测着他也许是高贵而美艳绝伦的洛斯查尔德公爵与某个情人一夜情后的受宠私生子。

    外表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人依然不以为意地闭着眼小憩，也无法抵消他已然锋芒毕露的美丽。河上清凉的微风撩动他的几缕发丝，如同对他疯狂迷恋的情人也只敢战战兢兢地伸手触摸他的发梢。

    就在耐心即将耗尽的时候，他放在手边的羊皮纸忽然亮起了。

    “唔……”

    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回过神，男人微微睁开眼睛，勉强坐直了。

    人们看清他的瞳色，瞬间哑然，纷纷默契地不再在背后信口开河地编排一段以他为主角的罗曼蒂克的故事。

    男人拿起卷轴，和岸上的两人遥遥相望。

    两人都在外貌上做了些伪装，但过去的岁月让男人拥有了轻易识破这种把戏的本事。

    比起有过一面之缘的银发学者——只有女神知道，他真的很讨厌这类严肃认真的人，学者身边穿着甘草平原领地特色、裙子设计古典的女杀手才真正引起了男人的兴趣。

    你眼神一动，朝着羊皮卷轴自动面向的方向看去。

    一只魔晶驱动的游船向你们驶来，船上的男人露出迷人的笑容，对你挥手。

    不管是在沙漠里成群结队经过的商队还是你离开沙漠后见到的许多形形色色的人类，那都是十分少见的纯粹的紫罗兰色。倒不如说，你还是第一次见到理论上应该存在的瞳色。

    等到船只靠岸，他才正式进行自我介绍：“很高兴见到你们，我是尊贵的伊莱殿下的管家，请称呼我卡戎。二位就是参加今年的城堡聚会的客人吧？久等了，请登船随我来吧。”

    收回魔法阵光芒炽盛的羊皮卷，虽然不太明白里面的前因后果，但是这种看起来就又纯又野的美人绝对不会骗人。

    你飞快牵过希达克里特的手，干脆地一口答应：“好，那我们走吧。”

    希达克里特看到卡戎便神色一凝，听完所谓“管家”的话后抿了抿唇。注意到你容光焕发的表情，他危机的预感很浓烈，因此几乎要掩盖不住脸色的难看。

    碍于外人在场，他装作一如既往的心平气和，乖顺地被你牵走。

    年轻俊美的管家特意转过身对学者眨眨眼，似乎在替他的主人尽东道主的情谊。希达克里特无言地看向别处，卡戎意义不明的笑容比起直视夏日的太阳还要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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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夏（早夏）、仲夏、季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