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郡猫如是说

    爱丽丝，这不过是个开端

    6

    “那个，前辈，参加游戏一定要带那种毫无用处的东西吗？”

    正在往小腿上绑匕首的Amy额角滑下几条黑线：“电击枪就算了，迷你播放器是在搞什么啊。”

    靠在墙上等待少女的苣屋抬眼：“只有会场才能充电，况且一个人去参加不知何时会死的游戏，实在是很无聊啊。”

    少女扬起一个毫无阴霾的笑脸：“前辈放心，虽然我只参加过一次游戏，但是大概不会很快就死哦。”

    “你从哪里找来的武器？”

    “当然是从持有者那里，这两天我可没闲着，一直在收集情报哦。帽匠说不允许带武器，但武斗派一方的人身上好东西可不少呢。”

    苣屋不置可否，双手放在口袋里转身，被从背后扑过来的少女撞得踉跄了一下：“做什么？”

    “牵手啊牵手，恋人出行的必备条件，”Amy扯了一下大领口的茶色T恤，收紧黑色运动服的系带，接着一把环住苣屋的手臂，“但是呢，骏太郎大概不习惯吧，所以这样就好。”

    “嘛，反正我也拒绝不了。”苣屋含糊地回答了一句。

    ＊

    “话说回来，前天干部开会的内容，是什么？”骑摩托车去往会场的路上，藤原爱美问道。

    “啊，只听说是红心七，参加的人全灭，所以不清楚游戏内容。”车速不快，但风阻仍然不小，苣屋不得不双手环抱Amy的腰，靠近她的耳侧说话。

    温暖从背后包围过来，少女的耳畔传来苣屋的声音，有点低哑的，像是重力的吸引，让她忍不住想再多听听：“全灭？好可怕，我们今天不会恰好碰到吧？”

    “撒……会怎么样呢，看来我们只能等待命运的审判了。”背后之人无声地笑了一下。

    “啊呀啊呀，今天的会场是公寓大楼呢，”藤原爱美翻下摩托车，“真厉害，我越来越好奇自己究竟在怎样奇怪的世界里了。”

    二人走进入口，靠近电梯间的地方放着一个熟悉的小圆桌，由于是第一个到达的，所以两人有闲暇挑了个有插座的角落，苣屋戴上耳机，Amy闭目小憩，静待后续参赛者的到来。

    “啊啦，”几分钟后，Amy用手肘推了推身边的青年，“那不是武斗派的头领吗？”

    “粟国大概是来续签证的，”苣屋瞥了一眼，拉低兜帽，“杀气腾腾的，这个人应该已经对游戏感到厌烦了。”

    上班族、都市丽人，老油条和面容疲惫的中年妇女陆续拿起手机，接着是身量不高、但体形匀称结实的女学生，最后跑进来一个满目茫然的年轻男子。

    “不好意思，请问，大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年轻男子慌乱地环视周围，但与他对上视线的人都保持沉默，深深地把头压了下去。

    “有栖，就是这里，我们赶紧进来。”

    一个很高大的、穿着新潮的寸头男人踏进会场，身后跟着个一看就是宅男的青年，两人观察着会场里的参赛者，强作镇定地拿起手机。

    ——“目前参赛选手为14人，游戏即将开始。”

    无感情的女声响起，苣屋摘下耳机，和Amy对视一眼。

    “请问，这是怎么回事，我还搞不清出状况就来到这里。”戴着棒球帽的男子手足无措地找上在他后面抵达的二人询问。

    “这一幕真眼熟啊。”苣屋弯腰拾起播放器。

    “讨厌，人家当时真的不知道情况嘛，保持伪装才是正确的。”

    黑桃五的标识出现在手机屏幕里后，藤原爱美也和穿着运动裤的女学生一样，原地活动起腿部关节。

    ——“本次游戏为‘捉迷藏’，规则如下：玩家不能被鬼抓到。通关条件：玩家必须在游戏时间内，从公寓的某间房间中找出阵地，触碰阵地中的物体后，通关成功。20分钟后，建筑物中的定时炸弹将自动引爆。”

    “我记得这里，以前曾住过一个杀人狂魔。”苣屋无视了或慌乱或激动的人群，径自安开电梯，“据说和粟国一样都是自卫官，杀了……大概有十个还是二十个人吧。”

    “这样啊，那‘鬼’的角色十有八九由这个人扮演？”Amy跟在他身后，两人散步一样走到公寓七楼南过道尽头，“视野真开阔，果然前辈super厉害。”

    “特意选了L形状的公寓，组织者相当贴心呢，想看到玩家和鬼的动向，这里就是最棒的位置了。”苣屋懒洋洋地靠在围栏上，冲从楼梯走上来的粟国杜园挥了挥手。

    “啊啦，骏太郎被无视了哦。”少女吃吃地笑了起来。

    “怪了，态度有够冷淡。”苣屋收回视线，耸了耸肩膀。

    “连着两场都是黑桃，数字还在变小，看来运气站在我这边啊，前辈。”

    “杀人狂魔的主场，会有这么简单吗？看起来，这次还是老样子，大家似乎都会没命。”

    苣屋往下扯了扯兜帽，挡住微凉的晚风。

    7

    第一梭枪声响起的时候，无论是苣屋还是Amy都惊讶地趴在围栏上，视线寻觅“鬼”的踪影。拖着步子、头戴着诡异马脸面具的强壮男人——怎么看都只能是男人——行走在狭窄的长廊中，从他手里发出的子弹已然穿透了两个人的身体。

    “喂喂，开什么玩笑，英格拉姆M10？”Amy探出半个身子，以一个岌岌可危的姿势向下眺望，“那可是配备给军队和特殊部队的机关枪啊！”

    苣屋捏了捏衣兜里的电击器：“藤原，徒手与机关枪对抗大概会死吧。”

    “前辈在说笑吗，英格拉姆的特点是压倒性的火力和高射速，单人去对抗的话，死亡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百哦。”少女吸了吸鼻子，“不过，我也不是没接受过这样的训练，无论多么厉害的枪支，弹匣终归有打空的时间，只要能抓住机会……”

    “献祭吗？”苣屋忽然说。

    “啊，献祭。”Amy直起身，昏暗的灯光下，湖绿色的瞳孔里闪烁着异样的冷光，“只有召集伙伴，冷酷无情地将他们推出去抵挡子弹，才有可能抓住那份‘可能性’。”

    “所以粟国身边才带着我不认识的手下，原来如此，他一开始就打着这种主意。”

    “‘鬼’暂时不会走到我们这层，但也得想想‘阵地’在哪。”Amy话音刚落，忽然听到一声大喊。

    ——“大家！鬼现在在二楼中央区域！鬼的视线有限，因为他戴着面具！把鬼的位置告诉其他玩家，大家分头寻找阵地吧！”

    宅男模样的青年的大喊声在楼道内回荡，相当清楚分明。

    “这两人刚刚逃过一劫？主意不错，但不会有人照办的。”

    苣屋眯起眼睛，换了个倚靠的姿势。

    “有这么多人的情况下，真的有人会冒风险吗？何况大声喊话，就是在告诉‘鬼’自己的位置，只有笨蛋才会这么做。”

    “只要自己没事的话，别人死在远处还是眼前都无所谓，前辈是这么想的吗？”

    Amy用手撑着脸颊，意味不明地挑起嘴角。

    “这不就是人性吗。”苣屋答道。

    ——“鬼正在从四楼中央区域移动到其他位置，待在附近的人快逃！”

    清亮的女声打破了僵沉的寂静。

    “嗯？”

    白发青年被激起了兴趣一般探出身体，最开始就有些特立独行的女高中生如同故事里的人物一般翻出围栏，顺着水管几下攀爬到五楼。虽然她选择做第一个发声之人，却没有不自量力地拯救无法逃走的中年妇女。

    “飞檐走壁？真有一套。”苣屋的视线跟随“鬼”一起移动，嘴角浮出微妙的笑容。

    “这是在告诉前辈做人不能太铁齿，马上就会被打脸的。”Amy和他肩靠肩，幽幽地道，“话说回来，最开始喊话的人，听他的同伴叫他‘有栖’，前辈是很看好他吗？”

    “算上刚刚的女学生，今天出人意料的家伙还不少。”苣屋默认。

    “前辈，我啊，是日英混血，所以小时候听了不少外国的故事，”少女挥手比划了一下，“海滨的首领帽匠，有栖（ARISU）对应爱丽丝，而苣屋（CHISHIYA）前辈你是柴郡猫……很奇妙的巧合不是吗？”

    “哼——”苣屋骏太郎拉长声音，胃口似乎有点被吊起来了，“所以我们现在在兔子洞里？”

    “奇幻的开场，陌生的国度，只不过大概不是什么仙境吧？”Amy捧着脸凑过去，冲苣屋撅起嘴唇，“但是啊，我觉得前辈更像狐狸呢，聪明又狡猾，我才是英国本土的柴郡猫（The　Cheshire　Cat），看我的大眼睛。”

    “你要是喜欢，这角色给你好了。”苣屋向后仰头，眼里露出一丝嫌弃。

    “不要嘛——东西抢起来才有意思，前辈快维护你柴郡猫的身份！”少女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不依不饶地缠了上去。

    ——“距离游戏结束还有八分钟。存活人数，八人。”

    古井无波的通知声和一连串枪声共同响起。

    “啊，真扫兴。”Amy松开苣屋被攥得皱巴巴的袖子，对方正以无可奈何的眼神看着她。

    “骏太郎的话，应该已经知道阵地在哪里了吧。”少女伸了个懒腰，活动两下手臂。

    “嗯，很简单不是吗，”苣屋两手插兜，偏了下头，“你想做什么？”

    “既然骏太郎对那几个人感兴趣，我就去帮个忙好了，粟国的目的大概也是杀了‘鬼’，但只带着一个小喽啰，我可不看好。”藤原爱美抽出腰间小臂长短的匕首，往刀刃上缠了两圈医用绷带，“至于解决阵地的任务，就交给前辈啦。”

    说完，她露出一个极为甜美的微笑，接着用牙齿咬住刀身，以灵巧如猫的姿势翻出围栏，干脆又爽快地跳了下去。

    “喂！”

    苣屋握住围栏往下看，少女已经准确地落到了五楼，踏着无声无息的步子，即将进入“鬼”的视野盲区。

    “……没搞错吧，这女人。”白发青年盯着她的背影，直到手机上的数字跳到“6:00”，才不紧不慢地转身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