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本体

    菅原道真对羂索绝对是印象深刻的。

    平安时代的他，傲慢到不会把目光放在羂索这样的咒术师身上，低估了对方。

    在那次事件后，菅原道真重新评估起了这个人。

    擅长隐忍，阴险狡诈，无所不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很能苟。这样的人最是棘手，因为你不知道他有多少保命的方法，以为杀死了他，结果对方没有彻底死亡。

    还能恶心你，利用你的弱点来毁掉你。

    在暗处虎视眈眈，不知道哪一天就被阴了。

    从五条昭那儿得知对方也是活了千年的怪物，并且不像他以“咒”转换生命变成类似咒灵的存在。菅原道真差点以为对方真获得长生了，结果五条昭说那是有代价的。

    不断更换rou体、身份，或许连自己最初的样子，羂索都忘了。

    彼时菅原道真发挥了他的能力，类似影子那样污秽的产物，漆黑、无形，地毯式搜查羂索的踪迹。

    从咒胎重新转化，诞生为咒灵，菅原道真战斗力和防御力并不算很强，擅长的是跟踪咒力，做标记，干扰精神意志。

    毕竟那浓郁到令人心生恐惧的庞大负面情绪，一般人都不可能承受得住。

    “找到了。”

    越过一栋栋建筑，漆黑浓厚的咒力流淌而过，菅原道真速度很快追赶上去，将羂索退路给包围住。

    这附近没什么人，隐蔽又适合藏身，羂索本以为只要在合适的时机动手就行，没想到先一步被人找到。

    看着那不详的漆黑粘稠，“噗”地吐出一个人来，警戒的羂索看清对方样貌愣了一下。

    “你……”

    见到五条昭，羂索自然又惊又喜。很快，他反应过来，猜测到五条昭出现在这里的目的，脸上一下子难看起来。他攥紧了手中的咒具。

    那是一把锋利短刀，刀刃薄而闪烁着寒芒，沾着丝缕血迹。

    五条昭掸了掸衣服，即使知道身上没有可疑的粘液，他也觉得这样的方式不太雅观。但谁叫不做人之后的菅原道真下限也低了很多，连洁癖都没了。

    他看着试图找机会逃跑的羂索，语气坦然：“真能躲啊，差点找不到你了……”

    “如果你想见我，可以提前和我说的。”羂索说，似乎还是那副镇静模样，语气带笑，“你知道，是你的话我不可能拒绝的。我可以带你一起行动。”

    “而不是……去找别人。”

    五条昭：“我想你搞错了。”

    他声音不为所动：“我对你想干什么不想知道，也不是为了见你。我来只是逮住你，然后——”

    手中咒力已经凝聚，“解决你。”

    术式「赫」发动，羂索避开这一击。

    然而就在这一刻，背后漆黑的影子扩展开，一瞬间庞大而宛如遮天蔽日，将羂索整个身体吞下去。

    “砰、砰……”类似于心脏跳动的声音，那团黑影扭动了几下，而后“呸”地一声吐出个东西。

    那是一具尸体，没了生息，青灰色的脸色，但嘴角却诡异的勾起一抹弧度，似嘲讽，瞳孔放大，目光直直盯着五条昭，瘆人得很。

    “假的。”五条昭用脚踢了踢这局实体，看见被开了瓢的脑壳，“一个傀儡身体。”

    他蹲下来，手刚要扯尸体衣服，忽而起身后退了一大段距离，爆炸声“嘭！”响起，血rou被炸得破碎。

    “心脏，被安了炸弹？”

    “应该是术式的副作用。”菅原道真挪过来，摇了摇头，“咒力残秽不一样……”

    羂索这个人，八百个心眼子，被他顶号的人完全看不出任何区别，连咒力都一模一样。这样的手段，除了额头的缝合线，可以说天衣无缝。

    五条昭直到他死亡，才发现这只是一个傀儡。

    “一个术式是cao控尸体的咒术师，或者诅咒师……他躲在了哪里？”

    菅原道真：“李代桃僵……对方cao控这具尸体，那么……很难捕捉他本人术式，更别说找到他。”

    菅原道真确实擅长根据咒力寻找目标，但也是在有明确的咒力气息的前提下。羂索不露脸，他们也无从下手。

    好在，羂索自己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居然还敢出现。

    用的还是傀儡术式。

    “你从哪里找来的咒灵？”

    随意从涩谷里的普通人中选中一个，cao纵对方身体，刚接上傀儡丝线的“人”动作还有些僵硬，脸色是刚死不久的惨白，双目无神。

    将注意放在五条昭身边的羂索，思索着除了他所熟知的特级以外，还有哪些没被他发现的特级咒灵？不……这个咒力强度，不完全是从诅咒中诞生的。

    菅原道真速度很快，咒力侵袭了“人”全身，很快又报废了一个。

    几分钟后，羂索有些恼怒：“你养的东西不怎么听话啊……不如我来帮你杀了重新找一只吧。”

    他把菅原道真当成是五条昭驯服的咒灵了。

    ——以五条昭魔性的吸引力来看，确实也有可能。

    真人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么。

    五条昭没什么动作，等着菅原道真动手，在羂索还没察觉到的时候，菅原道真已经通过多次的侵袭，捕捉到了残留在傀儡身上的咒力，顺藤摸瓜去找羂索目前的方位。

    “滋滋……”地面一坨黑乎乎的粘稠水泥一样的液体攀爬上五条昭裤脚，伸出一条触手，拉了拉他的手。

    “找到了？”

    它给予肯定回答。

    五条昭于是笑了笑，看着羂索，一发咒力能量炸开，直接毁掉傀儡，没了眼线耳目，他不再耽搁，跟着菅原道真留下的讯息走。

    羂索目前使用的那个术式为cao控尸体的傀儡咒术师找到了。

    对方对危险感知敏锐，几乎是在五条昭刚要到的时候抛弃掉这个躯壳，在菅原道真围追堵截中躲藏逃命。

    如果说只有五条昭一个，不是在现在这种重要时候，羂索并不介意把自己真实面目给五条昭看，毕竟是五条昭。

    但现在不行。很明显，他们来者不善。

    羂索是傻了才会留在原地等着被逮。

    论苟，羂索是不输给任何人的。他有充足的经验。

    然而菅原道真也不是好对付的。

    缩小包围，循着羂索的咒力残秽追踪。

    “老东西不要脸……”无视被一堆普通人给阻碍，五条昭感觉自己都快被绕晕了。

    很快就意识到，追击这种事他不擅长。

    涩谷就这么大，五条昭也不怕羂索能跑到哪里，反正有帐在，这处战场已经成了一片封闭的区域。

    “区域……”

    他摩挲着下巴，开始考虑起了展开领域的可能。

    很快他又想起涩谷还存活着的普通人和咒术师，打消了这个念头。

    菅原道真和羂索的追逐战，最终还是菅原道真略胜一筹。得到通知的五条昭抄着近路赶去。

    抵达的第一时间，他就看见了一个黑发的高大男人。

    “甚尔……”他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变化，冷下来，“羂索，不跑了？”

    “你找到我了。”

    羂索笑着说，神色坦然，一点也没有被逼到绝境的慌乱。

    同时，羂索也没有错过五条昭眼底的情绪变化，笑容加深。

    菅原道真在一旁虎视眈眈，他本想杀了这最后一具rou体，却因为羂索一句话而迟疑。

    菅原道真对羂索占据了身体的男人是谁，并不在乎。他停手，是因为羂索说，这个男人和五条昭认识，而且……关系不一般。

    很难说那一刻他的心情如何，无疑是充满愤怒和暴虐的——菅原道真终究成了不是人类的存在，更容易被本能支配。

    但他靠着意志，硬生生按耐住了将这家伙碎尸万段的念头，等着五条昭到来。自然，他也看见了五条昭的反应。

    【你敢动手吗？禅院甚尔可是akira喜欢的人……或者说，他心里最在乎的男人。】

    理智告诉菅原道真，这是谎言，然而，五条昭最细微的表情，却让他无法否认。

    他那颗不存在的心仿佛开始抽痛，酸涩，痛苦和暴虐憎恨一同影响着他的心神，假的，真的……

    “禅院……”菅原道真轻喃着这个姓氏，平安时代，他未曾在意任何存在的情敌，因为知道没有人能从他手里，把人抢走。

    然而时过境迁。

    他如今，已经不是强大的咒术师，连人都不是，缺失的那千年时间……是他没有参与过的。

    菅原道真，不过是被抛弃在旧时代的人，只有他，仍然紧紧攥着那点东西不放。

    “你觉得你能拿他来要挟我？一个死人而已。”

    “越是强调，越是说明问题，你知道有个词，叫欲盖弥彰吗？”他盯着五条昭。

    放荡不羁的笑容如此的相似，而就在这时，男人眼神恍惚了一瞬，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五条昭一怔。

    舍弃了咒力换取极致的rou体力量，称为天与暴君的伏黑甚尔，这一刻好像活了过来。

    不是冒牌货……是——

    而就在五条昭停顿的那一刻，羂索眼中的惊愕与疑惑很快消散，发挥出了最强无咒力的暴君力量的羂索越过菅原道真，闪到五条昭面前，投掷出了一个东西。

    “什——”

    五条昭眼前一花，时间像是停滞，无法抵抗的吸力和束缚感涌出，视野一片天旋地转。不过眨眼间，意识就断开了。

    “虽然很不想，但也只能暂时委屈你在里面一段时间了。”羂索看着骨碌碌滚落在地上，方正的狱门疆，无奈又带着安抚，“放心，等我计划成功……就会放你出来的。”

    随着耳边破空声响起，羂索避开袭来的攻击，来不及捡起狱门疆就被逼远了几步。看着被对方拿起的狱门疆，他的神色淡了下来。

    “差点忘了你……这可不是你该拿的东西。”没空去思索这张脸突然这么好用，狱门疆居然真的起作用了的念头，羂索抽出咒龙骨抵挡住攻击，只用一招便击退了菅原道真。

    “狱门疆，活着的特级咒物。”

    以菅原道真的眼力，即使千年前没接触过，但这么多年搜集到的信息中，也足以让他了解手中的东西。

    羂索使用伏黑甚尔的身体，加上手里的咒具游云，无视了菅原道真施加的影响。

    “可惜还缺了一把天逆鉾。”

    看着狱门疆实在是拿不回来，羂索不甘心也只能暂时放弃。

    从交手中发觉对方有时不正常的动作卡顿，菅原道真冷冷盯着男人，透过羂索披着的皮，他仿佛看见了藏在这具躯壳里的灵魂。

    “气息发生了细微的混乱……居然还没有完全被磨灭吗？”

    “禅院甚尔。”

    男人身体僵住。眼里一抹微弱的光芒闪过，不再是黑沉沉的，骨头“咯吱”作响，眼珠子缓缓转动，看向了菅原道真的方向。

    然而表情却是惊疑不定：“怎么回事——身体突然——？！”

    cao控自如的身体好像不听使唤了，就像是小偷遇见了正主一样，本该流畅的动作像是多了一股巨大的阻力，与他对抗。

    羂索很快猜到了原因：“这家伙、不是已经死了吗！”

    “啊啊……终于能动了……”一样的声线，却更加低沉几分，啧了一声，“抢不过啊……麻烦，霸占我身体的小偷先生，该滚了吧。”

    “你用的我身体，经过我同意了吗？”

    故意迎着菅原道真攻击，压制住了反击和防御的本能，任由腰腹被贯穿，伏黑甚尔却毫无痛觉一样，对还占据他rou身的羂索不满极了。

    他甚至连要害都没打算护住，要菅原道真对着头部攻击，被羂索骂了一声疯子，紧急之下不敢赌伏黑甚尔是要来真的还是故意诈他，几乎是慌忙从伏黑甚尔身体脱离。

    但这样一来，被逼出来的羂索，相当于暴露了本体。

    硬生生被轰掉了大半的脑花。

    “原来藏在脑壳里……一团脑花？”

    饶是以菅原道真再好的眼力，也只能看清那一坨白花花上除了尖利的牙齿，没有眼睛和其余的五官，看着莫名可怖。

    什么玩意，看着比他还掉san。

    伏黑甚尔顶着被开了瓢的脑壳，头顶一片凉凉的，被蚕食了大脑，不算活着的他摸了摸头顶，摸到了一手的液体。

    粘腻又恶心。

    菅原道真本想去追又跑了的羂索，但他刚要跟上，想到了什么，回过头看伏黑甚尔：“差点忘了……嗯？你这都没死？”

    他颇有兴趣地绕着伏黑甚尔一圈，看了看，确定了男人此时本该没有生命体征，而且死去很长时间，尸身却没有腐朽，反而“死而复生”？

    “死了。”伏黑甚尔研究了一下自己的状态，补充到，“但没完全死。”

    “对了，我现在已经不姓禅院了，别那么叫我。”早改了名的伏黑甚尔说着，找起了狱门疆，“他呢？”

    “……”

    菅原道真后知后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情绪一下子凝固住了。

    有点混乱的大脑终于意识到了不对，被丢失的狱门疆给弄得清醒了：“……不见了。”

    “你现在去还能找得到？”看着就要追的菅原道真，伏黑甚尔对这个怪物不抱期待，“果然咒灵就算有脑子，也不多。还是丑宝好用。”

    虽然不知道丑宝是谁，但觉得他在内涵自己的菅原道真：……

    克制了一下情绪，也不理会伏黑甚尔，去找他的后代——五条悟。

    如今咒术界，要说谁能站出来，唯有五条悟。

    羂索本来的狱门疆使用对象，是五条悟。临时又改了主意，五条昭同样也是能改变局势的人，而且还是他的目标，计划的关键核心。

    “只是可惜……伏黑甚尔这个躯壳了。”

    羂索现在用的是一个诅咒师的身体。

    摩挲着手里沉甸甸的狱门疆，羂索思考着最后的异常变化，开始怀疑伏黑甚尔是否真的彻底死亡，“可这怎么可能？明明确认他已经死去，为何还会「死而复生」？”

    而且是在五条昭面前……羂索低头看了一眼睁着蓝眼睛的狱门疆，“是因为你吗？”

    此刻的五条昭自然回答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