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方棠如愿借到了画具，然后满心欢喜地交给了杨青絮。元谌修养的这几日，方棠便在家中看先生作画。

    而元谌所探查到的消息也由其他弟子传回，至于林中异象，他们会亲自请几位长老一同处理并修复阵法。

    等到元谌养好了伤终于离开他们的居所，方棠才有机会询问先生，为何当时这么快就与她冰释前嫌。可杨青絮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发，什么也没说。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与他们二人同住的日常在元谌眼里却有了另一层意思。方棠性子和顺，元谌平时也只和方棠有所交流。而对于杨青絮，她始终抱着嫌麻烦的心思不愿开口。

    一是就算话已经说开了，他们一对话就尴尬的概率相当高，不如不说；二是，上回杨青絮将她带离战场的招式过于邪门，她都怀疑那把琴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两个人性情区分这样极端，到底是怎么忍受对方待在一起的。虽然有先入为主的可能，但元谌几乎断定方棠是被恶人胁迫。

    于是在“恶人”看着方棠被元谌叫走的时候，还被瞪了两眼。

    方棠坐在廊下听元谌说完，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你当真这样觉得？”

    “自然，若是你想摆脱他，这里再方便不过了。”

    “嗯...”方棠装作思考，“可是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就算摆脱了一时，我终究还是要回长安。”

    “你可以易容啊，方法总会有的。”

    “那，你愿意帮我？我们也只是萍水相逢。”

    “就当做是先前那一架赔罪。”

    方棠笑了笑：“你的心意我知晓了，但先生确实待我很好。”

    “往远了说，我当初离开家乡和父母，在长安无所依靠的时候，是先生收留。再近些，若是没有先生，我们今日都不会有缘分相见。”

    “可是，这些也可以成为他要挟你的借口。万一他与你秋后算账，你岂不是要任他宰割了。”元谌看上去忧心忡忡，倒是让方棠愣了片刻：“不是这样的。”他轻声叹了口气，“你不熟悉先生，怎可断言他人的心性。”

    元谌见他神色突然变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越界：“对不起，是我自作主张了...”

    方棠摇了摇头：“没关系。”随后他站起身，独自一人回了房间。

    “先生，我回来了。”方棠走到杨青絮身边，瞧了眼他今日新画的画作。

    杨青絮将画笔递到方棠手中，又给他让了位置：“有什么想加上的吗？”

    “可我不会，先生。”

    “无妨，试一试又如何，终归也是我们自己留着看的。”

    方棠有些抗拒，却也听话地用笔去蘸了颜料：“那好吧，先生可不许笑我。”

    “好。”

    虽说完全不会丹青，方棠也认真尝试了。他照着自己记忆中他人的绘作去描摹，虽然结果似乎不太尽人意。

    他满脸委屈地看向杨青絮，后者也心领神会地接过他手中的画笔。

    方棠看着先生认真时的侧颜出神：“先生，您怎么不问元谌今日与我说了什么？”

    “你若是愿意，自会讲与我听。”杨青絮收起画笔，“你看，这样如何？”

    “先生，您没有改我画的地方？”

    “你亲手所画，我为何要改。”

    方棠所作，是在风景上加上了属于他们的身影。杨青絮看见时的情绪竟是懊悔，后悔没有在先前的画作上也这样做。

    他移开镇纸，将画作晾于画架之上。

    方棠看着自己画的两个小人与先生的山水画格格不入，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还是杨青絮回到他身边继续了先前的话题：“所以，你想让我问你，元谌今日找你何事？”

    方棠回过神：“先生，她今日说您坏话。”

    “说我什么？”

    “她说，您对我好都是为了留下把柄，以后好威胁于我。”

    “她倒是会“洞察人心”。”杨青絮坐回他身边，“就是因为这个，面色才这样难看？”

    方棠抿着唇想了想：“先生，我有些不明白。我知道您把元谌当作陌生人，她也将您当作敌人。但是她会向我提起这件事，是把我当朋友。”

    “可是朋友间的好意却放错了地方，还是针对您。而且我的辩驳最开始甚至在她眼里，是您对我的另一种控制。先生，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个。”

    “先生待我很好，”方棠说着说着被他捏了捏脸颊，“唔....不能让您背上这样的骂名。”

    “多谢你替我辩驳。但是方棠，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很严重的问题。先不说我与她可能从此之后再不会有瓜葛，骂名也好美名也罢，反正我都听不到了。”

    “再者，朋友之间有分歧再正常不过。分歧有大有小，可以小到你们喜欢的颜色不一样；也可以像今日，你认为我好，她认为我不好。这些都是出于主观臆断，也无关出发点是好是坏。”

    “换一种思路想，分歧也是了解对方的一种方式，如果产生分歧就会影响感情，那天底下的朋友就都不是朋友，而全是一模一样的人了。”

    方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杨青絮继续道：“你会如此疑虑，无非是因为元谌分明是出于好意，却为何会是这样的结果。其实只是她对我有误解，解开就是了。”

    “好了，莫要如此伤怀。若是真的觉得尴尬，又想为我做主，下次送一只我折的小玩意给她。”

    方棠低低地应了声：“不要，先生折的东西我不想送给别人。”

    杨青絮有些哭笑不得，他意欲起身去取自己的琴，却被方棠牵住了手，留在了椅子上：“反正，先生，您不在意那些虚名，可我在意您。无论那人是谁，我都不允许他在别处诋毁先生。”

    方棠往他的方向挪了些，杨青絮顺势将他搂到怀中。他知道每每方棠做出这样的动作，不是要撒娇，便是要求他做些什么。

    “关于元谌所言，先生，其实我一直有一个想法。”

    “什么？”

    “先生在我身上做了许多属于您的标记，我都很喜欢，”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但是...您身上没有关于我的东西。”

    杨青絮神情微动，又听方棠继续道：“所以，先生，这就是我的愿望。”

    “好。”杨青絮答完的瞬间心下一紧，随后抿了抿唇。

    方棠所求的东西，若放在主奴关系下，那便是越界。他本可以在最初，写下拿一纸合约的时候就提出这样的想法，来保证先生在这段关系下只他一个。但若是没有，便是主动放弃了这个机会。

    如今再想要在主人身上留下些什么，便是不该有的贪心。

    但此时此刻，他没有感受到那一份主人被僭越的怒意。他看着身边面露喜色的方棠，罢了，方棠是不一样的。

    “你可有什么想法？”

    方棠没有注意到先生的心情变化。他摇摇头：“没有想到什么特别具体的物件，先生，但是我想要时间久些的那种。”

    “知道了，待我规划。”二人依偎在一块待了些时候。随着杨青絮手指微动，抽开了方棠腰带的绳结。

    方棠腰间一松，抬头看向杨青絮：“先生，青天白日...唔。”

    他措不及防地被堵住双唇，然后对上了先生略带幽怨的眼神。短暂的舔咬过后，是先生的一句解释：“快一个月了。”

    方棠跟着杨青絮转移了阵地。杨青絮坐到床上，方棠便欺身坐到他身上：“先生，您上回忍了一个多月呢。”

    回答他的是另一次亲吻。松散的衣袍在床榻间交叠，也不知是谁压着了谁的袖子。谁也不愿在接吻时谦让着抽出袖袍，于是繁复的外衣很快被卸了个干净。

    方棠伸手摸向先生腿间，隔着里衣描摹那东西的轮廓。杨青絮才刚刚离开他的双唇：“这样胆大，是我把你宠坏了。”

    “都赖您，先生。”方棠干脆将手伸进先生的底裤，握住了他的性器。他盯着杨青絮的眼睛，眼底满是情欲：“想要这个...”

    －

    方棠被压在床榻上，他抓着自己脱下的衣物堵在嘴里，以防自己发出过大的声音。幸在床梁结实，杨青絮的动作也相当克制，几乎没有什么额外的响动。

    只是这般如此，情趣少了八分。二人眼神一对，便知晓了对方的意思。方棠拿开那团衣服，吐了吐被布料堵麻了的舌头。

    杨青絮看到方棠向自己伸出手，便向后靠了些，再让他坐到自己身上。

    方棠贴到他身前，埋头在他身上胡乱地蹭蹭：“先生，要不要像上次那样，把我的手与身子捆起来。”

    杨青絮亲了亲他的脸颊：“你今日都这样主动了，我还想放任到最后。”

    方棠愣了愣：“分明是先生您先...”他几乎瞬间意识到了这是先生的戏弄，干脆将自己的身子往下坐到底。

    杨青絮就着他的动作，托住他的臀，接着刻意回回都入得极深。这样的动作比起刚才动静要大些，但胜在舒服。方棠蜷着脚趾，之前那点无用的傲气被磨得一干二净：“先生，轻一点...”

    ...

    这场情事似是为了泄欲，但同样意味着先前的事就这样翻篇。消去那些无意义的醋意与脾气，眼前人就是唯一的心上人。

    不过，虽然提起这事的是杨青絮，但现在一副餍足模样的却是方棠。

    他靠在先生身上，甚至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方棠。”杨青絮把琴搬到了床上，先前和元谌打架时磕坏的琴角还未好好修复。此刻方棠靠在他身侧休息，他正好有机会细查。

    “怎么了，先生。”

    “你总说你是我的小狗，”他摸了摸琴角的裂纹，微微皱起眉，“但我觉得，有的时候你不像是小狗，分明就像只猫。”

    方棠有些怔愣，想了许久才回道：“先生，我不像姒姒。”

    “你最近就挺像的。”杨青絮叹了口气，把琴靠回墙边。方棠的视线跟着他的动作：“那...先生喜欢猫还是狗？”

    “猫还是狗，”杨青絮侧过身，与他相视，“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方棠瞬间红了脸，他直起身子看向别处：“先生，您...您和谁学的这种话。”

    “实话罢了，哪里还要学。”杨青絮笑着环住他的腰，“不喜欢听情话？”

    “没有...”方棠摇摇头，“就是有些不习惯。”他重新靠到先生身上，“不说这个，先生，您的琴要紧吗？”

    闻言，杨青絮不禁皱眉：“裂纹比我想象的要严重，使用倒是无碍。但毕竟是裂痕，还是要回去找人修理。”

    “回长安？”

    “回长歌门。”

    方棠神色一变：“您要回长歌门？”

    “将琴寄回去就行了，不用我亲自回。”杨青絮自然没有错过他的怔愣，“为什么不希望我回长歌？”

    “因为...一直长途奔波很累的，先生。”

    “可我记得，你从前也是和你父亲辗转各地。”

    “那是没有办法才不得不随父亲四处走动。”方棠偷偷去牵杨青絮的手，“我会住在您这里，不就是为了少些奔波劳碌吗，先生。”

    “只有这个原因？”

    方棠看着他的眼睛：“对，只有这个。”

    下一刻，他被杨青絮拥入怀中。他偷偷松了口气，又勾了勾唇角。先生说他最近最近像只猫，似乎也没有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