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会修水管的混混不是好警察
龙傲天回到警署时正值下午两点十五分，是吉普岛一天中最为炎热的时段。夏季警服没有袖子，让他没办法像之前那样以袖代巾地随意擦汗。 一边与身后的警员交待着这件案子的后续事宜，他一边大步流星迈进办公室，迎面便看见一个赤裸上身的男人站在窗口，正大剌剌地往身上套背心。 龙傲天大惊失色，当即绷紧脊梁刹住了脚步。 而跟在他身后的警员毫无预兆，一头撞上了署长坚硬的后脑勺，疼得惨叫出声。 龙傲天连忙转身扶住下属的肩膀，且用上半身挡住对方视线，面色严肃道：“小李，你先把东西送去备案，我待会儿再找你。” 小李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条件反射地打了个立正：“Yes，Sir！”随后领命而去。 撵走下属后，龙傲天向后一撤步闪身进了办公室，顺势关紧房门惊疑不定道：“师哥？” 窗口男子闻声回头，正是几日前刚刚回归警署的前卧底警员——刘波。刘波在见到龙傲天后咧嘴一笑：“哎，你回来了？案子还顺利吗？” 龙傲天走近他，见他上半身穿着一件紧身小背心，下半身裤子深一块浅一块，显然是被什么水打湿了，便蹙起两道浓秀的眉问道：“先别管案子，你给我说说你身上这是怎么回事？” 刘波依旧满面笑容：“没啥，刚才帮忙修理卫生间水管来着，淋了一点水。” “一点水？”龙傲天转头看了一眼挂在窗口不断滴水的警服，“你管这叫一点水？你说你掉进马桶里了我都信。” 刘波笑容逐渐僵硬：“傲天啊，你别说得这么恶心，我午饭还没吃呢。” 闻听此言，龙傲天再次立起了眉毛：“都这个点儿了还没吃午饭？为什么？怎么回事？我想要一个解释。” 刘波被他一连串的逼问逼得连连后退：“你别急啊，不都说了吗，我修水管来着，耽误了点时间……” “警署的水管什么时候用你去修了？街对面不就有维修公司吗？” “啊，是，确实，但是……维修师傅中午要吃饭啊，我看卫生间那水淌的哗哗地，得浪费多少水费啊，就合计自己动手试试。” “你会修水管？” “会一点。” “然后呢？修了两个点儿？” “那倒没有，修了十分钟，把水池弄裂了，后来师傅赶到连接带砌又忙活了一个半点儿。” “……” 办公室寂静了足足十秒钟，刘波偷瞄着面前这位年少有为且面沉如水的英俊后辈署长，忍不住后脊梁发凉，奓着胆子向前迈了一小步：“那啥，傲天啊，你别生气，我真不是故意弄坏水池的，我就是想为咱们警署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儿，哪知道几年不干手艺生疏了……” 龙傲天一言不发地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双手叉腰运了会儿气，然后缓缓呼了出去：“师哥，我不是在怪你弄坏水池……” 刘波连忙跟上来：“我知道我知道，警服我也洗干净了，干了之后保证跟原来一样！” “我也不是在说警服。” “哦哦，手和脸都用香皂洗过了，保证不脏，不信你看……” 龙傲天终于忍不住了：“这些都不是！都——不——是——” 刘波被他吼得畏缩了一下：“那……” 龙傲天感觉自己很难形容眼下的心情，是一种焦急与心疼混合而成的复杂情绪，让他一口气堵在胸膛上不去下不来，但面对神经大条又惶然无措的师哥，他又不得不耐着性子放轻语气解释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在警署踏踏实实地待着，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行，不要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刘波窒了一瞬，肩膀有些下沉，最终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龙傲天定了定神，拉开抽屉拿出一条崭新的白毛巾：“擦擦吧。” 刘波刚想接，龙傲天却径自走到他身前，抬手为他擦去了额头上不知是水还是汗的污渍。 刘波有点不好意思，再次想要接毛巾，又被龙傲天一把抓住手臂，顺势将他胳膊上的水珠也擦了去。 “执勤期间严禁衣冠不整，你先穿我这件吧。”龙傲天将毛巾扔在桌上，然后从身后柜子里翻出一件常服递了过去。 刘波接过来一看，发现是一件绿色短袖衬衫，颜色跟警服还蛮接近的，便感激地对龙傲天露出微笑：“谢谢啊！” 龙傲天盯着他穿上衣服，缓缓开口道：“裤子是不是也湿了？” 刘波系好纽扣，随意地扫了一眼下半身：“可不是吗，但我寻思着办公室里光屁股太不雅观，就这么地吧。” 龙傲天背着手踱到他身后：“那多难受。” “确实难受，但是没办法啊。” 龙傲天沉默片刻，语调忽然轻松起来：“我车里有一条裤子，你等等我。” 刘波刚想叫住他，却已见他一阵风似的刮出了门外。 三分钟后，龙傲天拿着一条卡其色短裤满面春风地回来了。 “这条裤子是我上次去海边时带着替换的，结果也没穿上，你先凑合凑合吧。” 刘波接过来展开看了看，发现面料和款式都很不错，甚至裤腰处还挂着标签，便有些犹豫：“哎哟，还是新的呐。” “嗯……没关系，你穿吧，我裤子多。” 刘波抬起头，脸上再次露出感激的笑意：“太好了，傲天，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他一边解腰带一边走到角落里的柜子后，并没留意身后的青年听了他这话明显怔了一瞬。 龙傲天还想说点什么，但见师哥已经开始旁若无人地脱裤子了，只好将剩下的话咽回肚里，默默走回自己的工位。 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换衣声响，龙傲天忽然感觉有些坐立难安。柜子和墙之间的确是有一个隐蔽的角落，但并不能完全遮挡住一个成年男子。刘波栽歪着身形，以着一个金鸡独立的姿势往脚上套裤子，时不时就要在柜子上靠一下，撞得那铁皮柜子“咚咚”响。 久经战场的龙署长望着窗口随风摇摆的潮湿警服，心里如同长草了一般。有个声音在对他说：他既然敢当着你的面脱，你为什么不能大大方方地看？ 对啊，为啥不敢看？ 龙傲天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把心一横转过身：“那个，裤子合不……” 话未说完，房门忽然被人敲响，龙傲天头皮一紧，声音在喉咙里打了个转儿：“谁、谁？” 门外传来小李的声音：“报告！刚刚接到报案，在芬兰街发生一起入室抢劫，主犯疑似上个月银行抢劫犯嫌疑人查楚。” 龙傲天闻言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几步来到门口想要开门，忽然反应过来师哥还在更衣，便回头看去。正巧刘波将裤腰带猛地向上一提，匆忙从柜子后走出来：“怎么了怎么了？” 龙傲天指着他的下半身：“你先把裤子拉好。” 刘波又赶紧拉好拉链，系好裤扣，这回看着终于勉强算是衣冠齐楚了。 龙傲天打开房门，对小李道：“集合，准备出警。” 刘波跟在他身后：“唉唉，我也去。” 龙傲天按住他的肩膀：“不行，你在家好好待着。” 这次刘波却握住了他的小臂：“让我跟着吧，我回来这么多天了，一次外勤都没出过呢。傲天，求你了。” 龙傲天张了张嘴，本能还是想要拒绝他，但看着师哥祈求的眼神，莫名有些心软：“好吧，但是你不能进场地，只能在车里等我。” 刘波登时来了精神，后退一步行了个僵硬的警礼，中气十足道：“Yes，Sir！” 龙傲天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让师哥眼中闪烁了许久不曾见过的热烈光辉，心中也是一阵激荡，看来自己应该多鼓励他，总是让他后退也不是办法。正想再开口说些什么，院内警笛骤然响起，刚刚还腰杆笔直的刘波忽然如同老鼠见了猫，惊慌失措抱头便开始“左右左右”地乱窜开来。 龙傲天忍不住咬紧后槽牙：“哪儿去？” 此言一出，刘波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保持着抱着柱子的姿势僵住，随即慢慢转回身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哈哈……哎，这次都没到窗口，你说我是不是有进步了？” 龙傲天张了张嘴，刚刚的感慨登时散了个一干二净，同时心中默念：拉倒，算我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