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抉择

    留下来的叶修当然是有事想问，他面对着医生，捻了捻指尖，这才开口。

    “没有第三种办法了吗？他的腺体有没有可能修复？”

    医生没直接否定他，而是沉吟着思考了一会儿，说：“这种病例，其实我们也接诊过。当时的治疗方案是通过Omega信息素刺激来潜移默化地激发病人腺体生长，最后通过药物辅助来达到一个正常水平。”

    “你们这个小孩情况很相似，而且他不是先天性的基因问题，而是后天受创导致的，理论上完全可以通过外部刺激达到二次发育。这也是我建议他接受多人标记的理由。”

    “你们关系应该不错，这年头找个Omega说难不难，我记得你们也没有血缘关系。如果病人同意的话，我就给你开刺激生长的药，如果不同意，就开特殊抑制剂。两种治疗方案，你们好好考虑一下。”

    叶修静静听完，应了一声，出门去门诊区找苏沐秋。夏立已经挂上了吊牌，苏沐秋刚刚给苏沐橙打完电话，嘱咐她在家好好吃饭别过来。

    叶修走过来，接过电话也说了几句。挂断后又是拨通了副队长吴雪峰的号码，吩咐他看好队员训练。夏立就一直坐在一旁医院的长椅上看着他们。

    他还是说不了话，这瓶药开的液滴速度不大，估计得打两个小时。叶修注视着他脖颈间那大片的红，半蹲下来摸摸他的头，温和地说：“我和沐秋去那边聊一会儿，你就坐在这里，有事就找护士，我们马上回来。”

    夏立立刻就回想起了医生说的那些话，有些不安地用剩下那只手拉住叶修的衣服。他睁着眼睛尝试着说话，想叫他们别避着他，却只是从喉咙里溢出些不甚明显的气声。

    叶修叹息着又摸了摸他的头，把手机给他留下了，很是坚定地告诉他：“小立，这件事很重要。你别怕，我们聊完就回来。”

    夏立心知无法阻止，只能是收回手，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们两个走远，走到了走廊的尽头，站在半开的窗下开始交谈。

    叶修淡淡地重复了一遍先前医生的话。他没有丝毫的添油加醋，说完了就停下来等着苏沐秋的回答。

    苏沐秋很烦躁，他不抽烟，因为抽烟费钱，现在却也想要借着点什么东西发泄一下。但这里是医院，他转来转去还是无可奈何，直白了当问出了口。

    “你想一起给小立做标记吗？用那个医生说的什么刺激疗法？”

    “这是最好的治疗办法，抑制剂只是治标不治本，你也没法接受永远不标记他，不和他发生关系。”叶修也不回避，说得清晰又残忍。

    苏沐秋很想说我能忍，我宁愿就这么守着他一辈子，也不想和别的人分享他。

    但是他说不出口，他自己也知道这是不现实的。如果从此选择抑制剂，夏立确实可以轻松度过以后的每一个易感期，但是抑制剂也会连带着剥夺alpha正式标记Omega的能力。

    alpha要正式标记Omega，在Omega生殖腔里达到成结的程度，需要极高的信息素水平，所以OA间的正式标记往往是在alpha的易感期或者Omega的情热期进行，在此之前至少要停用三个月的抑制剂注射。

    假如一直使用抑制剂，他们可能一辈子也没办法进行正式标记，他永远也无法完全地拥有夏立。可是如果选用另一种治疗方法，毫无疑问也是在将夏立往外推。

    网络上有一句话，假如OA要一直做朋友，就永远别在特殊期见面，别做临时标记。一旦进行过信息素的交换，就会对彼此产生欲望，这是由OA的生理结构所决定的。

    他今天如果同意了这个治疗方案，能够选择的第二标记者也只有叶修。叶修和夏立之间的关系，也会随之发生永久性的转变。

    苏沐秋苦笑了一声，只感到难以言说的痛苦与烦闷。叶修也不出声，只是等待着他自己做出决定。他说这些，不是没有私心。

    但也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这是最好的治疗办法。好像有两条路能走，但实际上只有一条。

    一条唯一的，分享的路。

    叶修转过头去就能看见探头探脑一直往他们这边看的夏立。隔了这么远，还是能看见他担忧的神情。这些话之所以不能当着他的面讲，当然是因为夏立太傻了。

    他那么内向又那么在乎苏沐秋，如果把这个选择题摆在他的面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为了苏沐秋选那条死路吧。

    放弃恢复的可能，心甘情愿地为他守身如玉，哪怕可能会因此失去更多。

    叶修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从医生那里出来的时候，他就想好了一切。如果是苏沐秋的话，再不情愿，也会选择第一条路。为了夏立的未来，苏沐秋一定会妥协，选择邀请他一起成为小立的Omega，帮助小立恢复。

    唉，真是卑鄙无耻没下限啊。

    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叶修自己也控制不了那些阴暗的念头。夏立避着他躲在训练室的角落打网游，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如果不是这场意外，他也以为自己可以接受夏立和苏沐秋在一起的现实，笑着祝福他们走下去。但是听见医生说夏立信息素接受不良的那一刻，叶修就意识到，他还有机会。

    他知道这个病症，他家的一个alpha舅舅就是这种情况，后来同时嫁给了一对Omega兄弟，现在小孩应该都六岁了。

    叶修站在角落思考着，回忆着，直到他听见苏沐秋的应答。

    “我答应了，我们一起、一起帮他做治疗。”

    叶修看他已经平静下来的面容，点头说：“那我去说服小立，一会儿就去找医生开药。”

    苏沐秋一言不发，转头朝着夏立走去。叶修知道他这是默认了，也跟了上去。事情发展到这里，他知道自己成功了。如果不能够忍气吞声地做一个看客，那就参与进来，做局中人。

    曾经那些隐忍退让的想法，现在看来显得有些可笑。但是没关系，他们也才刚刚开始，现在加入，怎么也不晚。

    夏立坐在这已经有十几分钟了，好不容易才等到他们谈完回来。当下就掏出手机，指着备忘录上一大串打好的字给他们看。苏沐秋粗略一扫，全是拒绝的话。

    他挨着夏立坐下，问他：“我想让叶修来帮你标记的话，你也拒绝吗？”

    夏立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他之前一直以为医生说的与多个Omega进行信息素交换是要找一堆素不相识的人来，完全把叶修排除在外。

    他下意识地认为叶修不可能答应这种事情，结果就看见叶修笑眯眯地指着自己问他：“我没标记过谁，小立不会嫌弃我吧？”

    一旁的苏沐秋对他这看似自我贬低实则自我标榜的话语很是不爽，当下也是跟着说道：“我也是第一次做标记，没什么经验才会害小立进医院，小立不会怪我吧？脖子还疼吗？”

    夏立楞楞地看着他们这一唱一和的，脑袋一时间转不过弯来。不是在说不要别人给我做标记的吗？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要不要让叶修哥给我做标记？

    他意识到苏沐秋已经和叶修达成了什么共识，但他猜不出来，以至于连最开始苏沐秋的问题都忘了回答，还是叶修在一旁提醒他。

    “小立，按照医生说的话，需要我和沐秋一起给你的腺体提供信息素刺激生长，配合吃药应该能让你的腺体二次发育。如果你同意我来标记的话，那今晚我陪着你，正好观察一下治疗反应。”

    叶修擅自篡改了一些关键词，明明是找多个Omega被他变成他和苏沐秋两人，是否同意治疗方案也被变成了是否同意他来标记。

    夏立一时间什么也没听出来，傻乎乎地顺着他的话思考，刚想打字说可以，就发现苏沐秋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他终于反应过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标记的问题，而是要不要接受三人关系的选择。

    虽然他的OA知识都是这段时间恶补的，但他也知道标记是恋人之间的行为。接受沐秋哥的标记，也意味着答应成为沐秋哥的恋人。可是现在他的腺体出问题了，他要是接受别人的标记，对于沐秋哥来说就是一种背叛。

    而且叶修哥还没有alpha，如果也因为他的身体选择给他标记，那叶修哥以后要怎么找alpha？

    夏立忽略了自己心底的那缕苦涩，在手机上把这些顾虑都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出来。

    苏沐秋和叶修看到一半就知道夏立想说的是什么。这些问题在叶修自愿加入的时候就已经不再是问题，他们现在只是苦恼于要怎么和夏立解释。

    直接告诉他以后可能会变成三人行吗？按夏立那个腼腆保守的性格，他会接受不了的。

    可要是今天糊弄过去，哄着他说叶修只是帮忙治疗，叶修自己都不能答应。他要的不是一个治疗的由头，他要的是借此机会正式成为夏立的Omega。

    夏立的一切他都想要，那么今天就必须把要害关系都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