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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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鹫庄的案子人证物证都有,但苦于不够充分,而羊天朋又死咬着不松口,拒不承认,因此始终拖着未能得到解决,而如今能有重大突破,莫非是他的嘴终于被撬开了? 众人精神一振,立刻马不停蹄驱车赶回京城,稍作休整后便前往忠义堂了解情况,无情的师弟接待了他们,所述情况却与猜想的有些偏差——羊天朋还未松口,只是说“打算”而已。 “打算?这与你们传信中所说的似乎毫不吻合啊,究竟什么情况,他葫芦里这是卖什么药?”无情神色肃然,冷声问道,经历还不足的小师弟被他的气场吓到,战战兢兢解释道:“不、不是的,他确实要交代了,只是提出了一点小要求……” 原来,在他们回谷的这段时日里,忠义堂不负所望、雷厉风行,以极高的效率将苍鹫庄以及顺藤摸瓜带出的赤子山庄都连根拔起,山庄里的许多人员被抓,许多能作为证据的物品以及机密资料都被搜了出来,而羊天朋面对这一溃千里的局势,似乎终于是放弃了顽抗,他表示愿意交代出一切罪行,而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与杨善他们几人见面,只有在他们面前,他才会说出一切。 无情听着听着眉头便皱了起来,“这其中怕是有诈,你们尝试过别的方法直接让他开口么?” “试过了,但他无论如何就是不说,一定坚持要与各位当面……”小师弟躬身拱手小心翼翼说着,无情无奈叹了口气,道了声“辛苦”后示意对方退下,随后转身看向等在身后的杨善等人。 “他既然要见,那便见一见吧,左右也是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杨善沉思半晌,发话做出了决定,既然他都如此说了,其余几人自然没有异议,事不宜迟,众人一同前往忠义堂的牢房,准备与羊天朋碰上一碰。 对方被架上来时仍是五花大绑,虽然蓬头垢面,但神色意外的从容镇定。他被摁坐在椅子上,两名狱卒一左一右站在身后牢牢摁住他肩膀,随后一张写满了字的白纸被摆在他面前的桌上。 “听说你要全招了,那不妨直接看看这上面罗列的罪状,没有疑问就按手印画押吧。”无情冷冷说道。因为轮椅的缘故,他将纸摆好后便与羊天朋处于一个隔桌相望的微妙状态,对方睨他一眼,下巴一抬,傲慢道:“少主呢?怎么,他自己不敢来,指派了一个瘸子过来,就指望老夫能和盘托出么?” “不得无礼!盛老师是天下第一名捕,才不是什么瘸子,轻功一使你根本追都追不上!”无情还未来得及回话,就听门口传来陶甘的愤愤不平之声,他转头望去,本等在外头的杨善符申他们已经走了进来,杨善轻叹一声,朝他摇了摇头歉道:“罢了,别浪费精力套他话了,油盐不进,还是直接见面来得爽快。” 无情理解点点头,而羊天朋如鹰似的阴冷目光扫过反驳他的陶甘,直直盯在了杨善身上。“第一名捕?无情是吧,少主倒是能耐,绝情谷里缩了这么久还能找到这些个好帮手……” “少说废话,人已经来了,你不是说要在我们面前交代出一切么,那现在就可以说了。”符申从来都看不惯此人,此时见他阴阳怪气的暗讽杨善便更是不耐,他径直拔出剑来,雪亮剑锋直抵羊天朋的脖颈,沉声警告道,“别耍花样。” 羊天朋斜睨他一眼,嘴角仍是挂着嗤笑,然而当他再次看向杨善时,这抹笑容却终于挂不住了——对方神色淡然,仿佛压根没听见他话似的,丝毫不为所动,一双眼里平静无波,甚至能读出几分微妙的鄙夷。他颇不甘心低下头去,明显能看出还强压着一口气,却一反常态的老实应声道:“行,那老夫就说了。” 居然当真就交代了?众人心中皆是不可思议,而羊天朋已经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自己的一系列所作所为——陷害绝情谷、建立苍鹫庄、暗中发展的同时四处劫掠小孩儿,花费数年时间培育出了苍鹫庄里的第一批杀手,后来又搞出赤子山庄……他所坦白的行为与他们的调查与猜想基本一致,绝情谷的冤魂、被拐走改变了一生的孩童,仅是这两点就足够的罄竹难书,气氛随着他的讲述而逐渐沉重,在场所有人心中都不禁点燃了一簇怒火。 无情手中折扇一敛,肃然点了点铺开已久的宣纸:“……说了这么多,与这纸上所述的并无多大差异,你该可以画押了吧。” 羊天朋点了点头,目光已落在了画押之处。他们仍是不敢懈怠,符申握紧了手中的剑,一寸不离他的脖颈,而无情给他的右手腕松了绑后,将指尖搭在他的脉门上,随时准备制住他的动作。羊天朋毫不在意地活动了下手腕,随后伸指画押,干脆而又痛快,旁边的狱卒早已得了吩咐,立刻将这认罪书拿走,以免再生枝节。结束了最关键一步的众人免不得松了一口气,而就在他们以为大功终于告成之时,却见羊天朋脸色突然有异,他两腮微妙鼓起,口部微张,喉中发出诡异的咕噜声,却不像是要呕吐,反更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口中挣脱而出,与此同时,他的双眸却看起来格外精神,甚至称得上目光炯炯,身体也由弱至强逐渐颤抖了起来。 众人谁也没料到他这突然的异象,无情狐疑嘀咕了一声“中毒?”就想去检查他的口鼻,被杨善及时喊住。“且慢!别碰,退开,符申把他的头砍下来!快!” 听闻此言的无情立刻机敏住了手,同时扯住几个站在一旁的狱卒,拉着他们一道飞快退开,而符申当机立断,手中利剑挥起猛一发力,利落割下了羊天朋的头颅,随后揪住头发就往半空中一抛,自己则也果断退了开去。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噗响,那人的头颅发出微弱的爆裂声,仔细一看,便能发现那双目与太阳xue都已流出血来。 “他想同归于尽,”杨善肃然道,“谷里有一招同归于尽的武功,父亲与我讲过,但所学的人不多,没想到他居然会了……这招会将使用者的真气凝聚到头部,一旦完成就会产生巨大的爆炸,不说本身威力,就是真气轰开后的余波都足以将武功不高的人震伤,而阻止的方法就是将头割下,让真气泄出无法凝集。” 怪不得羊天朋会要求与他们见面,也怪不得见面后他的言行里处处透露着矛盾,这人仍是想对他们赶尽杀绝,只是已到了陌路穷途,才不得不使出这阴险歹毒的最后一招。 可惜,他的诡计仍然失败了,并不被他看好的少谷主从始至终都是他最大的变数。狱卒们在起初的惊吓过后很快恢复镇定,井然有序地开始收拾现场的残局,而无情他们没有再向羊天朋残破的尸首分去任何多余的眼神,他们带着已经画押了的认罪书,回到忠义堂内开始商讨下一步的行动——最关键的一环已经解决,有了确凿的证据与本人的承认,接下来的事情就相当好办了。 “忠义堂既已接下此事,便会处理到底,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无情摇着白扇轻笑道,“查明真相、公之于众,让冤情得以洗清——这正是我们一贯在干的事,百姓也对我们抱有相当大的信任,诸位就静待好消息吧。” 在他的许诺下,杨善终于可以回到小院里,彻彻底底地安心养伤了,符申自是跟去,而陶甘与叶怀瑾则往返于小院与忠义堂之间,协助处理与绝情谷有关的善后之事。而当风平浪静的数日过去后,叶怀瑾开始频繁与阿嬷联系,着手处理收留赤子山庄的流浪孩童一事,而杨善这边,对反噬的治疗也要正式开始了。 他已将疗伤的功法在这几日逐渐教给了符申,虽然早已知道,教完的这一天就是开始运功疗伤的时候,杨善还是止不住的有些局促,毕竟他与符申已经几年没有过亲密接触了,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就保持现在这样亲近而又不过分密切的距离倒也不错。 当然,符申肯定不会这样想了,杨善瞥了眼走进自己屋里的那人,对方甚至换了身全新的衣裳,让他着实有些哭笑不得。 “……穿成这样,你是要去踏青么?”他扯了扯嘴角,努力让自己转移注意力,然而符申的回答却是让他更在意了。 “这不是为了疗伤么,舒服一点总是好的。”符申如此说着,相当自然走到了床畔,朝他眨了眨眼确认道:“那阿善,我就坐上来了哦?” “坐呗,不然怎么进行……不过你这是找到妥帖的方法了?”杨善狐疑道。这治疗反噬的过程里又要抱着瓶子又得运功,还得两人亲密接触,无论怎么想都有些复杂了,人再怎么也只有两只手啊,要如何才能同时做到这些,而且还得持续个好一会儿?他与符申就这个略显微妙的问题进行过短暂的讨论,不过并没有得出结果,只能等着实践时再说,谁料看对方这意思,是已经想出来了? 符申点点头,朝他欣然张开了双臂:“我们之前想得太局限了,用不着那么死板。你拿上瓶子先坐过来吧,放轻松,背对着我,交给我来就行。” 说谁太死板了?杨善撇了撇嘴,心中仍是狐疑,然而当下也只得抱住金梅瓶,转身背对着符申坐到床铺上再说。然而他甫一坐稳,屁股都还没坐热呢,就被对方一把捞了过去,结结实实坐进了符申的怀里。 “你?!”他下意识惊呼出声,而符申一只手稳稳扶住他的后背,随后化掌轻轻抵在他的后腰命门xue处,柔声安抚道:“放松,就当我不存在,你只管持瓶运功,我会从后面跟上辅助你的。” 那么大一个热源在身后,要怎么才能无视得了?回过神的杨善在心中默默腹诽,同时却也反应过来,确实用不着非得与他双掌相抵,如今这个背靠着窝在对方怀里的姿势,虽然别扭归别扭,但也都满足了阿嬷所说的那些条件了。 他闭上眼,托住宝瓶让其略微倾斜,倚靠在自己身前,另只手则平行悬于胸前,一个绵长的深呼吸后便按照符申所说的开始兀自运起功来。一股微弱的暖流于丹田流淌,而符申紧随其后,立刻也运功相助,将另一股内力缓缓输入他的体内,两股来源不同的内力缓缓相融,由丹田游走至他的全身,带来的暖意也愈发大了,杨善轻轻喟叹一声,然而这颇为舒适的感觉并未持续多久,很快,痛意袭来,由心口而起,熟悉却又比往常更加猛列,他抓着瓶子的手紧了紧,做足了心理预期却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身子下意识的想要蜷起。 符申搂着他的那只手立刻抚了上来,在发疼位置轻轻揉按,同时将上半身贴近,让他能彻底而又安稳地倚靠在自己胸口。“马上就过去了,靠着我,尽量放松,除了运功什么都不用想,都交给我……” 温柔而又沉稳的声音在耳畔近距离响起,分明早该听惯的了,杨善却在反噬的痛苦中品尝到了对方所带来的安心,他任由身体瘫软,完全倚靠在对方怀间,除了抱紧瓶子并尽力运功外不再去想任何。 时间在煎熬的疼痛中流逝飞快,收势之时,杨善已经出了一身的薄汗,他实在无力也懒得再去支起躯体,轻声低喃了一句“好累”便阖上眼皮。沉沉睡去之时,感受到温暖包裹着自己的体温,他突兀又不合时宜地想着,这姿势其实也不算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