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海风与鸢尾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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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浪声一阵阵传来,像是塞壬夹杂着煎熬与不甘的咆哮。 初夏的海边总是格外热闹,但或许是因着下雨的缘故,这一片海域好像被世界所遗忘,不见几个人影,浪费了难得的美景。 沿海的礁石上屹立着一栋通体雪白的别墅,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比白色细沙还要耀眼的光彩。它离海很近,海浪却怎么也够不着它。 晚璃书走在无人的海边,脚边踢着沙子,脑中思绪不断。她始终想不明白那日的怪异感从何说起,心间有些空落落的,好像缺失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她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在那场舞会之前。其实这么说不大恰当,因为她连家都没有,那只是一个长期预定的酒店房间。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经丧失了与人交流的欲望。 没有什么好说的。 没有人会理解的。 不知道奶奶身在何处,又为何不来找她。在之前人生的二十多年里,她一直跟奶奶生活在一起,父母对于她来说是很陌生的东西。她没有见过他们,何谈有什么印象。 她跟着作为游记作家的奶奶去了很多地方,见识过人间百态。等她到了该上学的年龄也没有去学校,而是聘请家庭教师上门教导。 奶奶从不会逼迫她学习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因此虽然那些基本的学科她都有学,但大多时间还是花在了钢琴上。 由于她们在一个地方不会停留太长时间,她也没有什么长期的朋友。不过她自己对这种状态还算满意,人在特定的时间遇见特定的人是很浪漫的事情,没有必要强求天长地久的友情。 她以为她们会一直这样下去。 然而那天奶奶留下一句话就不再带她一起走了。一觉醒来,她甚至都不知道奶奶是何时离开的。 终于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也终于被彻底地抛弃了。 就像这片被人们遗忘的大海。 边缘的几棵椰树长得十分高大,任海风怎么吹也吹不折,根牢牢抓紧地上的每一粒沙子,歪着脖子奋力反抗。 九颗。 阳台上,男人俊逸的脸庞闪过一丝烦躁。他眼神的方向赫然就是那几颗椰树。怎么只有九颗呢?双数才是最完美的。必须想办法再种植一棵。 温卿屿今日到这里来是为了考察这里的地貌,因为公司的新项目准备投入到旅游业中,他想买下一处海湾打造成景区。风景倒是很不错,附近也适合再建一些独栋别墅。 只是这椰树实在是让人很困扰。 这种困扰其实并不会直接影响到他的判断,但是那种感觉实在是有着过于浓烈的存在感。他会不断地去想这件事情,直到把空缺补上为止。 就像某个让人心心念念的白蝶一样。那天之后,温卿屿不是没有尝试寻找这个人,但很奇怪的,似乎所有人都忽略了她,没有一个人有关于那位钢琴师的说辞。 她就像是完全没有来过一样。就连宴会的主人也对邀请了谁来演奏这件事情毫无印象。 这实在是非常诡异,要说那么亮眼的女生,弹奏了那么惊艳乐曲,不说万众瞩目,至少也该小有水花,不至于被无视个彻底。但这件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 至于那惊艳了他的钢琴曲,无论之后他再怎么查找、询问,也找不到准确的那一首。 正当他低头懊恼之际,有什么东西闯入了他的视野。隔着雨幕的他凝神一看,远处的海岸边上确实有个人。 那个女生背着个波西米亚风背包,赤着脚在飘着小雨的海边游荡,空中飘来的鸢尾花轻拂过她的脸颊,那或许是岸边的鸢尾花,赶在了初夏之际凋零,又恰好飘到了这里。 没有撑伞的她不显丝毫狼狈,绵绵细雨落在她的头上,甚至都压不跨被风吹乱的发丝,仿佛连大自然都在偏爱着她。 那抹身影看着很是轻盈,一举一动都带着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只需一眼,几乎是在见到的下一秒,温卿屿便认出了这人就是那天舞会上的钢琴师。 他随即转身离开阳台,往海边赶去。他的脚步有些凌乱,又有些雀跃。单单是见到她,多日来的烦躁与不安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一天那种安宁的感觉,终于再次让他体验到。 然儿,当他呼吸有些凌乱地下到海边的时候,那人早已不见踪影。他望了一圈,发现那个女生连个影子也没有留下,不知道走到哪里,不知道走了多远。这一切都过于超现实,他甚至都要确定了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产生了幻觉。 除了一地的鸢尾花瓣,什么也没有留下。 或许只有沙滩上的脚印证明她来过。然而想要凭借着这脚印找到她的去向是非常困难的,因为那串脚印消失在半途,或许是被海浪打散了吧。 温卿屿看着那一串脚印,嘴角勾起愉悦的弧度。 万幸,她不只是自己的幻想,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他抬头仰望着天空,缓缓闭上了双眼。 ——上天啊,既然这一切都那么刚好,那我祈求可以再一次遇见她。那时候,我想知道她的名字。 他回到别墅里,坐在置于内阳台的三角钢琴前,开始回忆起那首钢琴曲。指尖的旋律不自觉间带着些许伤感,承载着诉说不得的思念。 这份念想并没有随着时间淡化,反而越发浓烈,吞噬着温卿屿岌岌可危的理智。 角落里的画架上,是一幅完成了一半的画,俨然是基于那日的素描而完善的作品。油画的质感衬得她像是几个世纪前神话里的女神,穿越千年降临在那日的舞会。 悠扬的琴音越过大开的阳台窗传到远处,或许又感动了别人。 但最初弹奏这首曲子的人,却不会听见,也无从寻觅。 她也不会知道,在未知的时光里,她于某人的笔下出现了一次又一次,只为了记住她的侧脸、发丝与裙角。执笔人好像一个怎么也得不到满足的瘾君子。 对于这种美好,尝过了甜头又怎么会轻易放弃呢?一个人走了那么久,背负着家族荣誉,满足着他们扭曲人心的欲望。 但他们都忘了,野兽培养出来的,怎么可能是家禽呢? 从小他就知道,他不被允许拥有糖果,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属于别人。但是这一次,他不想再拱手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