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手中香烟燃尽，一个戴眼镜中等个子男人骑着电瓶车从市政府出来。我轻踩油门向那道身影冲出去，男人吓得连人带车摔倒在地。 “你就是谭思言？”我走上前蹲下身子看他，男人镜片后的双眼警觉起来。我了然的捞起男人，铐住双手塞进后座扬长而去。 “你，你放开我！你到底是什么人？敢在市政府门口绑架！你到底是谁？”男人一路上喋喋不休的叫骂让我有些烦躁，到了废旧工厂，我对着男人的肚子狠击一拳，终于止住男人的吼骂。 “听说你往上递交了举报信，还不止一次？”谭思言惊惶的抬头，即刻明白我的来意。 “你是赵立冬的人？” “你胆子挺大啊，什么人都敢得罪。领导让我来给你点教训。”我嬉笑着摘下男人的眼镜，随后把他的半个身子探出高台。 “就算你杀了我，也还会有别人！你杀不完的，赵立冬！你们杀不完的！你这个黑警，和他们沆瀣一气，你们早晚都会受到惩罚的…”男人叫骂声在空旷的工厂里回荡，我一把捞起男人，慢条斯理的把眼镜给他戴了回去。 “你最好杀了我，不然我还是会继续告下去。”男人cao着一口乡音怒吼，随后闭上眼睛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我点起一颗烟，悬着的心在此刻彻底放下。 安欣选的人，还不错。 在王秘书找我的前一天，安欣将他的计划和盘托出。 他最近奔忙于省里，用录音笔要挟了黄严君，打算利用谭思言去举报，用录音笔威胁黄严君，他会为了自保抛出赵立冬这颗棋子，从而保证那封举报信成功送到纪委。 “谭思言已经走了几天了，不出三天，纪检的通报就会下来，响，我们真的做到了。”安欣谋划许久，我眼看着他日渐消瘦，连头发丝都渗着憔悴。 “举报信一旦送到，我们都会被调查，严重的话你这局长的位置可就保不住了。”听到我的话安欣释然一笑，仰头瘫进松软的沙发。 “我本来也不是为了当局长才这么拼命的，大不了一起失业呗！不过响，你到时候可得收留我几天，安叔孟叔估计会到处追杀我。”我笑着应下，与安欣对视间红了眼圈。 我本以为，会一个人在黑暗中坚守的。 可这个倔强的少年却出现在身边，甘愿与自己堕入自毁般的救赎之道。原来我一直不懂他，我把他想的太过单纯执拗，原来我的身边，安欣一直都在。他与我一起撑过狂风暴雨，一同坚守在黑暗中翘盼黎明。如今雨雪将停，乌云再也无法遮盖阳光，正义终究到来，罪恶无处藏匿。 “谁失业啊，我这里刚刚要招人。”熟悉的低沉声音出现在身后，我与安欣一同转身，在看到来人后我慌乱起身把人迎进来。只不过屋子里太乱，我推开沙发一角堆得老高的卷宗，在触碰男人的衣角前怯怯的把手挪开。 “怎么？不欢迎我啊？”高启强看到了我的小动作娇俏的笑起来，抬头凑近对我眨眨眼。 “我和李响要失业了，怎么，高老板那里招人啊？” “招啊，只不过都是坐办公室的哈，你，说你呐李响，发什么呆。”男人靠在办公桌前，午后的暖阳照耀在男人剪裁修身的黑色西装上，身后迁长的光影竟似一双翅膀。这天使指了指我，目光沉静嘴角调笑道。 “我还缺个男主人，你来不来？” “我…我……”我鼻尖酸涩，终于上前抱住高启强没出息的痛哭流涕，不知道哭了多久，只知道哭够了就会再抱紧男人的腰，闻到怀里的熟悉香气后又忍不住哭起来，来来回回几轮，高启强终于不耐烦的吐槽我。 “够了啊李响，你哭的跟牛叫似的，我耳朵要聋了。”我不舍的放开男人，抬头对上一脸坏笑的安欣拿着DV机正对着我的脸录像。 “来，李响，笑一个。”高启强在一旁帮腔，我一个没绷住，把脸埋进男人肩膀又开始哭起来。屋子里爽利的笑声重叠，他们笑的畅快，我哭的也畅快，像是把这么些年埋在心里的憋屈和痛苦通通发泄。 “师父。”门被人从外边推开，我红肿着眼睛止住哭声转头，陆寒站在门口震惊的看向我们，嘴巴张得可以吞下一个鸡蛋。安欣轻咳一声带走男孩，一时间，安静的屋子里只剩我们二人。 “陈…你和她怎么样了？”男人冷哼一声，手不经意玩着我的衣领假意嗔怒。 “你还好意思提，她去香港了。我这次，属实是让她狠狠下了面子了。”我知错愧疚的站直，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向男人道歉。 “傻子，你也把我的面子搞没了知不知道？我高启强在京海已经没法做人了。”我使劲的点头，时刻做好让男人发泄的准备，可男人什么也没有说，他贴近捧起我的脸与我额头相抵，轻声叹息。 “所以这件事结束，我们离开好不好？” “这段时间集团洗白到了关键时期，等处理完我们就去勃北，等到了勃北，我有个惊喜给你。”我抚上男人消瘦的脸庞，轻轻点头。 “好，我们一起走。我们去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过自己的日子。”我吻上那个肖想已久的嘴唇，轻柔的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物品。也许男人就是一个易碎物品，再也不能经历一次伤害了。名贵好闻的香水窜进鼻尖，我把男人推坐在桌前想加深这个吻，震动的手机在此刻打破焦灼的气氛，是杨健。 “喂？怎么了？”我轻声询问，眼看着坐在办公桌上的高启强笑嘻嘻解开我的皮带，伏在身下的男人圆睁着水灵灵的鹿眼瞧望，然后双手隔着布料颇有技巧的揉弄起来。我咬牙看着在身下如妖孽般放肆的男人，空出来的右手掐住身下人圆钝的肩膀，强撑出平静的语气。 杨健通过线人得知今晚会有毒品交易，向我要人进行配合抓捕。小灵通的保密性并不强，高启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双眼眨巴眨巴的跟着我一起听着。挂掉电话，男人把下巴抵在我的小腹，噘着嘴巴像只观赏性极佳的猫。 “能带我去现场吗？我也想去看看。” “那里太危险了，你就在办公待着，等我回来找你，好不？”我用手背拂过男人的脸颊，爱怜的蹭蹭后克制收回手。可男人似乎对我的回答并不满意，脸上热切的恳求表情变得委屈。他叹了一口气，又开始讲猪脚面的故事。 “最后你meimei吃猪脚，你弟弟吃面，你喝汤，你不腻啊你！”我戳了戳男人的额头，他又笑着搂紧我的腰。 “那你让不让我去嘛？” “这事我说了不算，待会安欣也要去的。”高启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立即放开我要去找安欣。男人殷切得刻意，我一把捞住他的手臂，试探的询问。 “你为什么这么想去？难道和你有关系？” “和我有什么关系，你神经病…我只是没见过想去看看而已…李响，你说过你不会再瞎想我的。”我高举双手做投降状，冲着刚进门的安欣抬了抬下巴。 “你去问安欣，安欣答应了我也没意见。”反正安欣也不会同意，我干嘛做这个坏人呢？ 很意外，安欣同意了。 “高老板又和这个案子没关系，去当个热心群众也是可以的哈。只不过我们没有多余的人保护你的安全，你跟着响别乱跑。”高启强趾高气昂的扬脖看我，漂亮的脸蛋上带着几分胜利的倨傲。 去的路上，高启强举着出DV对着我一脸专注的调整上面的参数，似乎想看看有什么不同。 “你们这个录像机像素这么不好啊，录出来的人脸色跟死了几个月似的。要不我给你们赞助点贵一点的设备吧，这么大的警局设施这么差。”高启强撇撇嘴，看见镜头里的我又乐出了声音。 “李响，笑一个，干嘛这么严肃啊。”我抬手挡住男人的镜头，义正言辞的告诉他这个要上交保存的。男人不以为然，还询问安欣能不能送给他回去备份。 “随便啊，反正杨建那边也是有录像的，你要是想拿回去也可以，不过别忘了赞助一个新的就好。”我与高启强对视，似乎都感受到安欣不同往日的气场。 “安欣，你今天怎么不太对劲啊？我开个玩笑而已嘛。这是警力设施，我不会拿的。”车窗外的天彻底黑透，安欣在窝点附近停下车子，在拉起手刹的一瞬转头看向高启强。 “我很认真的，老高，这东西你可以拿走的，里面还有很多抓捕毒贩的视频，你可以带回家跟家里人好好看看。看多了，就不敢违法了。”高启强神色怪异的吞咽口水，车内气氛降至冰点。 “师父，杨队长向咱们招手呢……”陆寒小声打岔，高启强率先弯起笑眼，环抱着DV像是什么宝贝似的点头说好。 “走吧，杨健在等我们。”安欣率先领着陆寒下车，我关上车门，眼看着高启强心不在焉，录像的时候就连前面的镜头防护扣也没开。我领着他往光源走去，离得老远便被熏得一阵趔趄。 “什么味道，这么难闻？”男人拿出一方丝帕捂在鼻尖，秀气的眉头蹙成一团。我挡到身前，领着男人走近闪着暖光的过道。 这是一个旧隧道改的大屋子，现在早已被居住在这里的人们修葺分隔成不同面积的出租屋。隧道窄短空气不易流动，入口几米外的墙上尽是排泄物，垃圾被随意搁置在门口，逐渐积累出这股不流动的恶臭味道。我一边探着路，一边攥着男人的手臂往里走。在隧道尽头的屋子附近，围满了禁毒队伍的干警们。 “高老板？你怎么……”杨健看向出现在这里的高启强一脸疑惑，安欣拍了拍他的肩膀，调笑着打岔。 “老高…家属来着，咱们的人也都控制住了，处理完就一起回去了。”杨健颇有深意的看向高启强，半晌眼神又在我与安欣之间游离，欲言又止。 “你们…进去的时候做好心理准备，里面…有个吸毒吸嗨的出现幻觉把同伴给捅了，高老板还是别进去的好。”安欣沉默的掏出口罩分给我们，转身走进现场。 屋内确实足够惨烈，布匹沙发被血迹污染大片，屋内的地上、角落里都是喷溅的血迹，受伤的吸毒者已经被送到医院抢救，剩下两个骨瘦如柴的女人浑身是血的缩在角落。微胖的男人被狠狠摁住，桌子上还有一袋子没有被来得及销毁的毒品。我有些担心的看着高启强，他脸色差的可怕，额角爆出的青筋仿佛是在忍受边缘。 “这件事，你们管不了。”胖男人缩聚的瞳孔闪着诡异的疯狂，杨健拍拍他的脸，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这疯子是吸多少啊，还没过劲。”我走上前拽住他的头发，当着所警察的面把枪抵在男的下颚顶开保险。 “你刚刚的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管不了？”缥缈的快感使男人眼睛微微眯起，大着舌头口出妄言。 “这京海，一半归你们警察局，一半归他。”在场的人面露难色，无疑是听明白了话里的意思。我猛的转身看向高启强，像是被谁扼住喉咙。高启强慌乱的走近男人，吼叫着男人把话说清楚。 “你说的他，是高启强吗？”安欣借机询问，只见胖男人眼神迷惘，看着安欣又发出咯咯怪笑。 “高启强？哈哈哈哈······老子就是高启强，看你们谁敢抓我，你们来啊，老子是高启强！谁抓我我杀了谁····”安欣深深地看了一眼高启强，声音却带着轻松。 “他还没过劲，说的话没几句能听的也问不出什么，先把他带回局里再说。”同行的人散尽，我领着心不在焉的高启强回到车内，他默不作声的摸着手里的DV，明显心事重重。我了然的看着他，低头看着方向盘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你手里还多少货，现在都交给我，一切都来得及。”高启强瞪大那双脆弱的双眸，急忙否认。 “真的不是我，李响，我都已经下定决心洗白了怎么可能还会碰那种东西！但是这个人挺眼熟，的确之前在旧厂街住过···我得去查查，到底是谁在陷害我···”我看着男人欲盖拟彰的解释，再也控制不住体内的暴戾攥住男人脆弱的后颈，他的喉结滚动着，细嫩颈rou下流动着guntang的血液。男人慌乱看我，圆润的眼睛又带着恼人的晶莹水色。 “李响，我可以发誓，要是我碰了毒品，我不得好死····啊！”我下口咬住男人的喉结，强迫男人将这不吉利的话语变成急促的惊呼。男人痛苦的捶打我的肩膀，口中的痛苦呻吟变了调。我收松牙齿细细舔弄撕咬处的牙印，半晌将头埋在男人肩膀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不要再找死了，你要是真的碰了毒就真的来不及了···我保不住你，安欣也保不住你的，知道吗？”男人回拥住我，声音颤抖又真挚。 “我知道····我不会的·····我答应你要去勃北的，我不会找死的，我不会的···”男人收紧怀抱，在我的发顶轻吻。 将男人送到集团门口，唐家兄弟站在车子旁等待高启强，当看见高启强脖子上的牙印，唐小龙脸色极差，几乎把杀意写在脸上。高启强向我招手示意我回家慢些开车，我摇下车窗，把唐小龙叫到跟前。 “看来你没有给高启强讲你在监狱的事。”唐小龙挤出一个恭顺的笑容，额角的青筋暴露了男人的情绪。 “强哥做的都是正经生意，我讲也没什么用。不过我也挺后悔的，后悔当初车子上，怎么就没有你。”唐小龙眼露杀意，像极了一只看见猎杀目标的饿狼。听见高启强的呼唤，唐小龙又换上恭顺的笑容，大声唤我响哥，叫我路上平安。我拉下手刹，一脚油门轰鸣疾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