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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针的时候很乖,都不会乱动,就趴在我怀里小声小声地呜呜咽咽,跟只小猫似的。”老顾眼眶有点红,快速地眨了眨眼睛后,又把眼泪憋了回去,“我那时候就想啊,以后一定不能让我女儿吃这样的苦了。” 秦湛沉默下去。 他没有享受过父爱与母爱,但他知道这样的爱是沉重而无私的。 多日以来老顾和岑芮女士对他全方位的考量与刁难在这一瞬间化为虚无——他要带走的是他们悉心捧在手里二十年的宝贝,他们看着她,从幼苗长成了花朵,而他要摘下这朵花。 这对父母来说,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她mama奶水不够,等到她三个月,我们就开始喂她牛奶。你也知道,你阿姨她不太懂这些琐事,所以泡牛奶的时候经常不是把水温弄得太高,就是没有化开,所以都是我来给兰兰喂牛奶的。”老顾用勺子敲了敲杯子的边缘,牛奶在杯中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她几个月大的时候就会听我的声音辨别我,我一过去,她就会让我抱,想要我给她喂牛奶喝。你不知道,她就那么小一团,才长了一点点牙齿,总会流着口水对我笑。” “等她再长大一点,就会叫人了,她叫的第一个人就是我,叫我爸爸,那天是十五,我高兴地一晚上没睡着,在她房间里逗她,抱着她看月亮。后来我的事业也起来了,晚上总是要出去应酬,有一天我喝多了在门口吐了,后头发现兰兰把地给拖了,还给我泡了一杯牛奶。其实喝了酒是不能马上喝牛奶的,她不知道,但我还是喝了,我觉得那是我喝过最好喝的牛奶了。”老顾一口把杯子里的牛奶喝完,一滴不剩。 秦湛也举起杯子,示意后,全部喝下:“您把辛夷教育地很好,她是个好女孩。” “那可不是嘛!”老顾拍了拍桌子,大笑起来,“那时候他们都笑话我,只有一个女儿,将来总是要嫁出去的,养的再好也没用,但我觉得不是,我的女儿生来就是小公主,我要让她快乐又幸福。” 秦湛在赞同不过。顾辛夷性格最大的特点就是乐观,出身富裕却没有骄矜之气,顾家给了她生活上的富足,也给予了她思想上的高贵。他很幸运,能在她最美好的年纪,让她爱上他。 老顾说到这里就停住了,来回翻动着镀银的勺子。 他又把视线放到了窗外,有一架飞机起飞,在天空划过一条白色的长线。 阳光在此时此刻被云朵遮挡,室内暗了下去,光影往回缩。 “在昨天之前,其实我是不看好你的。”老顾抬了抬眼,装似无意地说起,“秦湛,我女儿喜欢你,可我并不是太喜欢你。”他道出了自己的感受。 在昨天之前。这是一个定语,秦湛垂落在桌下的手悄然握紧。 “你是一个真正的天之骄子,我以为你需要的是一张能装点你门面的美丽的面孔。”老顾看着他。 顾辛夷无疑是很美丽的,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精致小巧,像是画里走出来一般,秀丽绝伦。在看不到内在之前,外表会让人形成第一印象。 秦湛也直视他的眼睛:“那如今,您觉得呢?” 窗外又是一阵人声,新一波的旅客从机场涌出,周而复始。 老顾闭了闭眼,轻声道:“秦湛,我昨天想了一夜,我才发现,其实我很早以前就见过你了。在梅里雪山,在雨崩村的救助站,对吗?” 他问得很轻很轻,内心其实早早有了答案,不过是为了确认。 秦湛郑重地点头。 雪山梅里,是一切的源头。 老顾再次沉默,半晌后开口:“她想去梅里,她mama是没有同意的,是我给了她钱,又让我的一个侄儿带着她,和她一起去。我没想到,最后会发生那样的事。” 那是他最不愿提起的过去,是他心里最疼的一道伤疤。 他把女儿带到了深渊,让她粉身碎骨。 去往云南迪庆,是他私下给女儿安排的散心之旅,他打点好了一切,从队长到向导,每一个人,他都调查过。 顾辛夷从未离开过他的身边,他想试着放手,但在此之前,他计算好了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故。 但天灾,是无法计算的意外。 梅里雪山主峰卡瓦博格峰发生雪崩后,新闻在三小时后进行了报道,他打了顾辛夷的电话,没人接听,之后又打了登山队所有人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全都是长串的嘟嘟声—— 这意味着不详。 赶往云南后,他用了人脉征用到了一架直升飞机,飞往茫茫雪域。 高空可见度很小,云雾和雪霰如同帷幕遮挡住了高耸的梅里十三峰。 雨崩村封村,不允许人员进入,他在外围等,一小时,一分钟,一秒钟都是折磨。 等到搜救队放出消息,他在天色破晓时分见到了顾辛夷。 他的女儿浑身都是红肿的冻伤,只有一丝呼吸表征着生命迹象。 医生告诉了他女儿的情况,右耳失聪,他只想着,为什么偏偏是他的女儿。 知道秦湛在和女儿交往后,他调查了秦湛。 秦湛父亲的风评很不好,母亲也一样。他不想让这个家世复杂的男人成为他女儿日后的依靠,顾辛夷已经吃了太多苦了,她应该过得安宁。 昨天夜里他思量了许久,反反复复地想着该如何同秦湛开口,同他的女儿开口。 很意外的,他对着秦湛的照片反复看了许久,记忆倏然复苏。 像是一场遥远而没有声音的梦。 门口有服务员敲门,询问是否需要续杯。 老顾的思绪被拉了回来,朝服务员摆摆手:“不了,就要走了。” “我也不用了。”秦湛也这样说。 老顾笑了笑,有些欣慰,也有些释然:“还没谢谢你,当初帮我们的直升机做引导起飞。” 他在进入病房时撞见了秦湛,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觉得他气质冷冽,又恰好从顾辛夷的病房出来。 等直升机起飞的时候,这个年轻人又主动为他们做引导。 那时候秦湛的眼神有些深色,像是氤氲的浓雾藏在眼底。 老顾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在看什么,但现在,他知道了。 秦湛在看他的女儿,从寒冷的梅里雪山,到炎热的江城,一晃就是三年。 秦湛并没有接下这份迟来的道谢,他摆摆手,迟疑了一阵开口道:“您这是……同意了?” 没有冗长的沉寂,老顾笑声朗朗:“暂时吧,以后就要看你表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