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入瓮

    赵泠昕坐在医院的青蓝色塑胶椅上，百无聊赖地滑著手机，看著一条又一条标题耸动的网路新闻跳出，她点开，又关起来，周而复始。

    叫号还没轮到她，她已经背了三轮英文单字，把该看的想看的都看过一遍，前面的号码却好像永远也叫不完一样。

    时针转过一圈又一圈，候诊间的人一个个都走光了，外头的灯也关了大半，她正才想起来，医院似乎是九点就关了，而现在是九点半。

    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她吞咽口水的频率高了不少，也不敢再埋首于网路，张望起四周，看著候诊间外昏暗的大厅和远方的长廊，只忍不住捏紧衣角。

    正是这时，任苒捎来一封讯息：「在吗？」

    她挑眉，打字回复：「？」

    任苒：「明天晚上有拳赛，妳来吗？来的话我顺便还钱」她还没回复，任苒又传：「上次吃饭的钱」

    她思忖片刻，传道：「又去看妳被揍吗？」

    任苒很快回传：「这次不是」

    赵泠昕弯起嘴角，「不是的话，我去干嘛？看妳揍人？」还传了一个贱兮兮的表情符号。

    她看著聊天室里任苒的头像前有三个点在波浪状跳动，正在输入中，突然间，三个点点消失了，赵泠昕才刚要再打些什么，那三个点下一刻却又突然出现在萤幕上。

    来回几次，她弯起的嘴角弧度已经大到被屏幕轻易反射，赵泠昕一怔，连忙收回笑容，欲盖弥彰乾咳几声，刚准备打字，诊间的门板猛然敞开，前一个病患跟著护士走了出来，一起经过她，脚步声渐远。

    机械女声迟迟没喊出她的号码。赵泠昕犹豫著收起手机，走向诊间门板，踌躇再三，扣响了门——也就在这时，身旁的报到机大声喊出她的号码。

    她被吓得浑身一抖，旋即放下心，毫无戒备地压下金属把手。

    映入眼帘是粉红色的棉质帘幕，伴随著列印机运作的声响，她拉开帘幕，刹那间，心跳停止，血液冻结。

    她呼吸急促起来，但又像是无法呼吸，那双带著笑意的眼睛扫向自己，盈著水波，从前她曾巴不得溺死在那片温柔，而现在，那双秋水美眸却只如万丈深渊，散发著诡谲且危险的气息。

    她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弯起的线，还没开口就先令人闭上嘴，把宁静的空间交给她，好像她天生就有著那种让人折服的气质。

    「好久不见。」孟云行从容开口，打破沉默，语气稀松平常，就好像真的在与一个许久不见的老友打招呼。

    「好、好久不见。」她声音沙哑，手指已经开始颤抖，双眼扫视著狭窄的诊间，没有任何异常，没有站在旁边的黑衣人。

    「坐。」

    赵泠昕不敢不照做，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和孟云行靠得太近，一个桌后，一个桌侧，只要她靠过来一点，两人的膝盖就可能碰头。

    明明是已经开始寒冷的孟冬，赵泠昕的后背却泛起一片汗，她焦躁不安，脚底踩在地上悄悄往后移。

    就在此时，孟云行横过一条手臂，拿起列印机出口的纸张，用刚好的音量说：「赵情，A大企管系一年级的学生。」

    「砰！」

    赵泠昕双膝跪地，全身战栗不止，她把椅子弄倒了，无力地倒在一旁，但无人在意。

    她几乎瘫软，眼眶懦弱地泛红，像是画错位置的滑稽腮红，她的鼻头也红了，像小丑戴的红鼻子。

    孟云行不语，就这么撑著下巴，手肘支在自己的大腿上，饶有趣味地观赏赵泠昕。

    赵泠昕的唇紧绷地抿成一条线，眼泪自顾自被催生，挂在眼眶里要落不落，泫然欲泣，好不可怜的模样惹得孟云行心底更加舒坦。

    但这不够，还不够……

    于是她掩起愉悦，刻意佯装颇不赞同地摇摇头，「亲爱的，是什么让妳如此害怕？我是医生，不是黑道，不是恶魔，更不是……」

    「妳希望我成为的那种坏人。」她卷起赵泠昕的发丝，吐气如兰，亲眼见证她在自己亲近的瞬间身体有明显的震动。

    一股热流在身体里窜起，被勾起的欲色游汩到全身，孟云行的眸色渐深，她沉潭般的眼睛暗流汹涌。

    瞇著眼，她把赵泠昕的发丝勾到耳后，温柔耳语道：「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不等赵泠昕回答，她突然收回手，俐落抽了办公桌上的湿纸巾细细擦拭自己的指根到指尖，重复了十次，动作优雅而细心。

    赵泠昕如坐针毡，喉咙又乾又紧，脱离孟云行身边以来，她已经许久没有这种大脑发胀，仿佛浸溺绝望的感觉了。

    即便是同样令人窒息的方静，那也是在她默许的一步步退让之下，才得以维持的不正常关系。

    可孟云行不一样。

    再来几次，她都无法掌握她的想法，也无法控制她的作为。孟云行和她之间，从来就不存在博弈，而是单方面的游戏。

    赵泠昕深知，自己不愿意再次主动把脆弱的肚皮显露给孟云行，但同时——她也毫无选择余地。

    重来多少遍，她都只能清醒并痛苦地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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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吃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