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源 - 言情小说 - 琵琶弦上说相思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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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远大捷一战成名的袁崇焕将军奋勇抵抗金兵之时,却被圣上一道圣旨召回,逮捕入狱。

    百姓大骇,不知其因,流言纷起。说是袁崇焕擅自斩杀一员抗金大将毛文龙,惹圣上不悦。

    而后宫内有流言传出:一名被金兵俘虏的太监逃出后,给圣上带来一条惊人的消息,他略晓满文,在金兵中曾听见两个金兵大将的耳语,袁崇焕与满人有密约。内容不详,但肯定无利于国。坊间关于袁崇焕将军实则为叛贼的谣言纷起。

    照碧初闻此事,并未信服,不过一太监一面之词,怎能在如此境况下擅杀袁崇焕将军。直至最新消息传来:在狱中的阉党余孽招认,袁崇焕曾是魏忠贤党羽一员。照碧顿觉愤恨,心中认定其定是罪无可赦。

    果真崇祯三年八月,圣上下旨:

    谋叛欺君,结jian蠹国!

    人神共愤,骂声满京,诏以通敌叛国之罪处以袁崇焕磔刑,行刑于西市。

    圣旨既下,回天乏力。

    陈光义心里是不信的,但却找不出反驳的理由。行刑之日,愁眉不展,觉得心烦意闷,远望铅色低压的苍穹,更是觉得阴郁。

    却没想照碧一脸欣喜,一早去西市观刑,回府后又激动异常地走进书房,当着陈光义的面从袖中掏出带有暗黑污迹的丝帕,一面展开一面道:“我看的时候,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整个刑场外人山人海,他每划一刀我就掐着指头数,数了三千多下。”

    他这才看清那丝帕上的污迹其实是暗红的血迹,丝帕展开后,一条如指宽的嫣红rou条呈现在眼前,照碧的手轻轻颤了颤,那rou条如肥虫般在手心蠕动,她的声音还响在耳边:“刽子手每割一下,就有人付钱买,有的人当场就放进嘴里嚼烂,血都从牙缝里溢出来了……我被挤到人群外,等轮到我的时候,只有在腿上割一刀了……”

    陈光义突然觉得胃中翻滚,他一把推开她的手,险些将腹中的东西都呕了出来。

    照碧皱眉不悦:“你这什么意思?这是叛国畜生的rou,整个京师的人都咬牙切齿地吞下肚了!你是不是同情他?他是个jian贼!他是个阉党!”她托着那丝帕的手又逼近他的嘴。

    陈光义眼前仿佛看见了那个被划了三千多刀的人,昔日威风凛凛的袁将军,今日却是此等皮开rou绽、面目全非的惨样。而昔日温文尔雅的女子,此时却在逼他吃一块血还未凉的rou!

    陈光义不顾她眼中的怒意,径直冲出门去。

    袁崇焕被凌迟而死之后,京师内仍有骂声,彼时金兵长驱直入,国家岌岌可危。陈光义几日后才从巷口嬉闹的孩童口中听闻,袁崇焕赴刑场时的场景。

    “那个大伯,穿得破破烂烂的,头发上还沾着枯叶。”

    “那个大伯的身体像石头般僵硬,拿刀的大叔用腿踹了他一脚,他才跪得下去。但是脖子伸得老直了,像是大白鹅一样。”

    “刀架在他脖子上的时候,我害怕极了,幸好娘用手遮住了我的眼睛,娘说他要变成大白鹅飞上天了,小孩子是不能看的,不然会眼睛会被他叼走。”

    “我没看到,但我听到他说话了,当时我还被他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像雷的轰隆声,可吓人了。”

    陈光义拉住孩子的手,目光中透着迫切:“好孩子,告诉叔叔,大伯说什么了?”

    那男孩天真无邪地笑起来,似是兴奋:“他念了首童谣!朗朗上口,我觉得可好听了!叔叔,我还记得呢!”

    “一生事业总成空,半世功名在梦中。死后不愁无勇将,忠魂依旧守辽东……叔叔,你怎么哭了?”

    陈光义轻轻用手指擦了擦眼角的水泽,摇了摇头。

    ☆、【第九章】霸王卸甲,四面楚歌(1)

    秦照碧原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回秦淮,可她还是回来了,孤身一人,郁郁不乐。秋末的应天府气候转凉,荷塘中枯荷一片。

    原来的房间被月娘收拾得干干净净,可她的琵琶弦上却早已落满灰尘。

    陈老夫人一直鄙夷她的出身,更讥讽琵琶曲为“yin靡之音”,待在陈府的日子里,她每次想弹曲琵琶排解烦闷,但心中的担忧与害怕又将她的手变得僵硬。她怕见到琵琶就心痒难耐,只好把琵琶扔在柜子角落,直到离开的当日才敢拿出来。

    她离开是瞒着所有人的。

    也不知何时起了这个念头,隐隐约约埋藏在心里好久,她甚至不敢在心里点明,直到那一日,这个念头再也无法被她的心智控制,突然从心底跳出来,明明白白地在脑海中浮现。她心中明了,再也按捺不下去了。

    义军中有个号为“闯将”的李自成,七月间与叛贼张献忠于山西会和,与明军势同水火。金兵于八月初兵逼大凌城,明军大败,监军及副将被俘。

    自当今圣上登基,清缴阉党以来,尽撤各个镇守中官,委任大臣。但军饷一事,弊端数露,让圣上不由得失望至极,而复思任用近侍。终于在九月初,遣中官王应朝、邓希诏等监视关、宁、蓟镇兵粮及各边抚赏,不久又任命太监张蠡宪总理户、工二部的钱粮,太监监军之风大开。

    秦照碧闻此,内心愤恨,责骂陈光义为何不谏言圣上,而让阉人又掌握钱粮之权,如此阉党之祸必回重来。

    陈光义皱眉,无奈道:“圣上自有考虑,你一介妇人如何懂这朝政。”

    九月末的京师寒风如刀,能将人的嘴唇冻干,再将嘴皮一层层割裂。陈光义说这话的时候,秦照碧的目光落在了他的下唇上。原本红润的嘴唇被寒风刮得干裂,像是旱地上龟裂的地皮,破裂的嘴皮有些微蜷,边沿干得泛黄,如死鱼皮般贴在唇上。她心里不禁觉得厌恶,甚至作呕。待她反应过来自己这无端从内心中生出的情绪时,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已经不再爱他了。

    “所以,你不会去说的,是么?”

    她自己觉得这一问毫无意义,所以问得有气无力。

    “碧儿,你也要为我想想,我若在这当口去直言进谏,圣上一怒之下就得摘了我这顶乌纱帽!”

    照碧突然想通了,也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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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光义发现秦照碧不见时,天色已黑,他急忙找仆人询问,路经的陈老夫人冷声一笑:“还能去哪儿?狗改不了吃屎。走了也免得祸害我们家。”

    但他没有听进去这话,心里又急又恼,当夜乘马车南下时,零散的记忆被一幕幕拼接,突然明白似的叹了口气,心中内疚不已。

    日月兼程十余日,陈光义风尘仆仆步入秦淮时,正值午后,日光明艳,秦淮河中依旧风清水碧,画舫游走,丝竹声声。舟车劳顿让他一下地略感不适,天旋地转,仿佛双腿不是自己的了。待休息片刻,便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