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酒楼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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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酒楼听书 最后黄蓉还是随了郭靖的意思,尽管他心里想的是总不好真拂了自己父亲的嘱咐,且在郭靖身旁也好都看看他究竟有何过人之处。而黄蓉这番心思到了郭靖这里自然意味不同,他只觉得黄蓉口上不说但到底是在迁就自己,他不禁默默体味了番甘苦杂陈,既愧疚又庆幸,下了决意要好好对待黄蓉。 二人歇息一晚后便共骑小红马去寻全真教。小红马虽是良驹可抵不过二人并一起的分量,要跑快是不成了。其实,就共骑这事儿郭靖本是要到小镇上再买一匹良驹的,谁晓得马挑了半天临了头却发现钱袋已然不见,再看黄蓉一副不见钱袋就去劫道的模样便干脆做了罢。拖拖拉拉地一同上马,郭靖心内着急,他觉着自己气力足够,便多次提出要自己下来跑若黄蓉觉得劳苦可自坐马背,谁料黄蓉竟是怎么都不愿,硬拖着郭靖共骑一骑。说好的急寻全真教最后变成了红尘一骑,共览江南好风光。黄蓉乐得开心,成天嘻嘻笑笑,唯郭靖憋不住了。 “蓉儿,你确准了尹道长是一路南下吗,为何始终不见全真派踪迹?”郭靖实在按捺不住起声问询。 连日来因着郭靖丢了钱袋子现下里付账的皆是黄蓉,这日黄蓉硬拽着郭靖逛了会儿闹市后便找了个茶楼听说书。听他问自己,黄蓉却并不去答,鼻尖倒是俏皮地动了动,显然比起郭靖的问话他更在意上桌的茶和点心。北地饮食如其民风卖相与口味皆是粗犷,相较之下南地的东西则细腻精致,单是呈点心的器物就似有些名堂,翠绿的菓子配上红点的小盘颇为别致。 郭靖自不会去注意这些个,他仍张口就是:“蓉儿,助人要紧。” 这句话自打二人启程之始便已被郭靖重复了无数次,黄蓉一眼横过去只嫌他扫兴,并且心想自己都不计较他亲热地叫自己蓉儿了,对方竟还催三催四,自己的好名字都被他给叫到听厌了。 “你以为全真教这么好找吗?闹市里高声一呼那群道士就会自己个儿颠颠地跑出来不成?”黄蓉约莫觉得自己说得挺有意思,说完便笑了。 郭靖神色板正,很是严肃:“可你当时说知道他们在哪儿。” ‘自然是诓你的,傻小子!’ 黄蓉这么想,却不能这么说。他隐隐觉察到傻小子对自己有种莫名的相信,甚至于认为自己在才智上是举世无双的,而他乐得对方如此作想。 “小道士离开那会儿我看准了方向,一路南下不会有错。” 黄蓉说得笃定,光看他神情甚至会叫人错以为尹志平走前已特意与他通了气。郭靖不疑有他,可心内着急极不赞同饮茶听书。 于是黄蓉便毫不心虚地继续诓骗他,很是认真道:“我虽确准了南下但具体方位到底是不知晓的,但你着急的事我又怎能不跟着着急,怎么着咱们都是桃花岛的不是。” 郭靖本想驳他自己并非身属桃花岛,可想到二人纠葛以及日后之事又觉得说他是桃花岛人也不算错,于是闭口待他继续往下解释缘由。 黄蓉一根葱葱玉指朝四周一指,笑道:“你瞧这儿热闹的,闲话家常的都来此地。” 郭靖似有所悟,可仍问道:“若要问什么直接问小二不行吗。” “小二说的话毕竟是一人之词,况且在听小二说前先听听旁人怎么说不是更好。我瞧着你耳力不错,这地方虽然嘈杂些但你只管分辨全真教三个字总还是容易的吧。这样如何,你管听四面八方我则好生听书,说不准今日这说书的会说些与全真教有关的事。” 郭靖点头,竟就真的眼睛一闭但凭耳根倾耳听起来。黄蓉在他闭眼后抬嘴极是痞气地一笑,之后便不再管他自顾自看台上说书的说书。也不知是否凑巧,说书的今日所说桥段竟真与当今武林有关,这其中自然也提及了极富盛名的全真教。黄蓉在岛上时他父亲只叫他好生念书习武,极少说江湖上的事情与他听,因而他所知甚微,就是先前所见的西毒也是一路紧跟后听他们自己人闲话才知晓了几分的。因此,黄蓉觉得眼下所听所闻皆是再新鲜不过的玩意儿,本还存点儿戏弄郭靖的心思如今也被暂且搁下,整个人随说书人声色的起伏渐入境中。 这台上说书的是个瞎眼老头,本身倒也有些名气,知道的都叫他孙瞎子。孙瞎子常年来走南闯北听闻的奇人异事数不胜收,不过说书的若只能够说些陈年旧事便是再奇也会被他人跟着说去,故事被说多了就冒不出新鲜气儿,而这老头的名气在于他有自己的门路能够打听到不少旁人尚还不知的事。甭管什么年头,要想在自己的行当里争气出名总得吃苦受累,更甚者缺胳膊断腿乃至没了性命,孙瞎子的眼睛会瞎据传就因为他将不该说的给昭告了出来,幸好对方算是略施惩戒只要走了他一双招子。 孙瞎子年过半百身形矮小,他如寻常那种极寒酸的说书人一样身着洗得泛白的衣服,人坐在案台后头,案台上则放了个拍板和一壶茶。 见四下人丁俱满,孙瞎子拍案启口。他张口便来了个话说当年,这当年挺长,也挺老掉牙,但也把武林中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给一一理顺了,像黄蓉这般不知前情的听过这些才不至于耽误后面的主菜。加之相同的故事亦有不同的说法,孙瞎子旧瓶换新酒,声音起起伏伏,故事更是一环扣一环跟个九连环似的叫人听得得趣。 他讲到了五绝中要数王重阳武功最高,而侠义上可与他并肩的则有北丐洪七公,“那年中原受到外族大举进犯,襄阳城眼见便要落入他人之手,朝廷固然下了令要派兵支援,可上下音信传得过晚,眼看已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你们猜怎么着?天降神人。这全真教的重阳祖师孤身犯险,趁夜直入敌人营帐之中取了敌将首级。正所谓擒贼先擒王,外族大将于战前被杀不禁令敌方士气大减,此时又恰逢洪七公率无数丐帮弟子们赶来,敌人便不得已而退了兵,这才使襄阳免于灾祸。” 黄蓉听到孙瞎子先是夸全真教人才辈出,后又是说王重阳武功最高时不由不高兴地眯起了眼。他心想,德高望重约莫就是指王重阳这样的人,武功多高倒不见得,反正自己是没见过,但他与北丐洪七公共救了襄阳,便是德行高于武功不少也会被人赞至文成武德的。要说黄蓉这点上与他爹黄药师算是顶像,黄药师在儿子面前绝口不提华山论剑乃王重阳胜出,想的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反正再比赢了就是。 “重阳祖师仙逝之后他的七名弟子,也就是如今名声响当当的全真七子成了全真教的顶梁柱。七人中丘处机常年走南行北,性格刚正豪迈且不畏强权,他这种性子本是武林人所常见,但这丘处机道长尤为甚之且倔强异常,此般性情自是会招惹不少是非风波。我前几日听闻了则消息,说是全真七子为他们的周伯通师叔而尽数出了终南山。方才说过周伯通已于武林中消声灭迹约莫十载,兀地出现总是事出必异。果不其然,周伯通出山是假,有人狼子野心要困住全真七子才是真。” 孙瞎子讲到此处故意闭口卖关子,台下不少人得了兴味忙是追问,孙瞎子推说道自己口干需饮茶。口干饮茶是句行里话,真意在讨要茶钱,惯听说书的客人都知道是时候得赏些银两好犒劳说书先生的劳苦了。一些客人于是相继往满脸堆笑的小二那送茶的盘子里放银子,少则几文多则数两,非是一定的。 待之良久,许是久没有新鲜事儿被人茶余饭后,饮茶银子过后一众人又开始着急催促。孙瞎子虽眼不见物,但闻铜板银钱的投掷声音亦清楚了今日赏钱颇丰,嘴角勾出丝笑意承了那些个急催。 “诸位皆知全真教之所以为武林人所敬仰除去本身武功之外还在于保家卫国,侠义为先。先有重阳祖师,后又有全真七子与座下各个弟子。今次所涉周伯通据闻是因一本绝世武功秘笈而失了多年踪迹,这秘笈若是落到心怀不轨之人手中武林必是会掀起腥风血雨,当年王重阳祖师便是为了武林不生风波而叫师弟周伯通看顾,却也因此令周伯通生死不知。关于此传闻诸多,在下便不一一述之了,只说周伯通眼下下落与全真七子所遭祸事。周伯通如今正落入大金完颜洪烈手中。” 孙瞎子掷地有声,满脸笃定。下座人不由纷纷起问,但却不见有人心生疑问质疑于他的,可见这孙瞎子的本事深入人心。 “诸位莫急,待我缓缓道来便知缘由,亦可知晓大金正心怀不轨,意在图谋我大好河山。” 他这一说举座哗然,便是闭眼的郭靖也不禁睁开了眼朝台上看去,黄蓉对家国天下、锄强扶弱虽无甚兴致但到底是故事的一环不听也不行。 孙瞎子冲众人点点头,继而以一种忧国忧民的声调叹道:“几十年前我大华腹背受敌,尤其大金背信弃义中途倒戈累我方失了大片疆土,如今虽是国富日强但那大金仍是忧患之所在。近年来他们不时便侵扰边关,朝内为此争论不休,出班启奏者多为两派。一派道是异邦人好战勇猛,而国家仍需休养生息故大动干戈不得。又一派则道大金面上臣服年年前来朝贡,因此朝廷不得不加以厚待,可此间支出远超贡物,此乃姑息养jian。正所谓国事难解,我等平头百姓人微言轻上达不了明堂,那朝堂中事自是无从插口,不过江湖人也有江湖人的妙法。大金阴险卑鄙,处处使劲儿,这会子与全真教的事看似无关朝堂只在江湖恩怨,却又千丝万缕与国事密不可分。” 孙瞎子卖着关子,绝口不提究竟所谓何事,单是言说些利害关系将人的胃口给吊紧实了。郭靖听得聚精会神,双目炯炯。家国事曾是他的一世牵挂,男儿血便是隔了整一轮回也仍是guntang。 黄蓉呲笑一声,他虽觉得孙瞎子书说得不错却不喜对方这么贪财又吊人胃口,明明才收了赏银现下小二又拿着到处转悠了。 然,下面孙瞎子又状似正义高声道:“乾坤浩大,日月照鉴分明,大金贼心孰人不知,大华子民皆不可容他哉。” 他话音刚落便有人大喊一声“说得好!”于是便在这不知所谓间掌声齐鸣,无前因后由却也不知究竟好从何来。这一来小二盘上的赏银自然又少不了,茶楼本就同说书人一气,一个提供地方一个提供本领,双方眼下皆是乐得高兴。孙瞎子忙着朝四下拱手,小二则正巧到了郭靖他们这桌上。 郭靖听得激动见人来便要伸手入前襟,待一摸空才尴尬地发现自己身上早不见了银子。他不由朝黄蓉看,黄蓉冲他似笑非笑,一转脸却恶狠狠地对小二道:“刚才打赏过了,别来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