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源 - 言情小说 - 美人甄弗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36

分卷阅读136

    极其轻柔的,他将我的手从他身上拿开,转身紧紧抱住我。片刻后,他忽然道:“我这就去求见父王。”

    我诧异地看着他,“子恒,你……”

    他替我拢了拢耳后的发丝,“我自己受罪便罢了,总不能累得夫人也陪我一起。既然父王想要我低头,那我向他认罪便是。”

    不等他话音落地,忽然牢门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不知子恒在孤面前要如何认罪?”

    第90章 解铃

    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 我和卫恒都是一惊, 抬眼看去,那头戴王冠、鬓发斑白,身披黑氅的来者不是卫畴是谁?

    怎的卫畴竟也到这天牢里来了?也不知方才子恒说的那些激愤之语是否被他听到?

    我随即便心中一喜, 难道是我当日替卫恒求情时,借用栗姬一事所发的感慨到底触动了他, 这才会亲自到天牢来, 若是他们父子能就此解开心结, 那真是再好不过。

    见我和卫恒正要跪地行礼, 卫畴摆摆手道:“地上脏, 免了罢。”

    早有从人为他搬了一张坐榻进来,卫畴端坐其上, 打量了一眼这小小的牢舍,看向卫恒道:“此间安乐否?”

    卫恒先还说要向他父王低头, 可是被卫畴这么一激, 立刻又梗着脖子答道:“在父王面前,儿子有何置喙的余地, 父王觉得此间安乐甚好, 那便如您所愿!”

    若是往常, 卫畴早指着他的鼻子开骂了,可是此刻,卫畴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这个最年长的儿子, 幽幽长叹了一口气道。

    “孤这些儿子里, 子文长于文才, 章儿精于战事,若论文武全才,非你莫属。就是你这性子,又臭又硬,实是让人不喜,从来不知顺着为父的心意。”

    卫恒面无表情地道:“儿臣愚钝,自是不讨父王喜欢。”

    卫畴摇头叹道:“尔何时曾想过讨为父的欢心?孤将子文关在这天牢里长达半年之久,以你之才干,会猜不出孤心中是何用意?”

    “只要你在朝堂上替他说上一句求情之语,这世子的位子立时便是你的,可你却就是不肯开口!就为了同孤置气,你竟连这世子之位也置之不理。”

    卫恒却道:“若父王当真属意儿臣为世子,儿臣自是感恩戴德,可父王却是其心不纯,欲用这世子之位要挟于我,儿臣如何甘愿?”

    他越说越是激动,“何况这世子之位本就当是儿臣这一系嫡脉所有,儿臣再是文武全才,也不及长兄十分之一,若是长兄当年没有战死在宛城,这世子之位本当是他的,父王又岂会为立谁为世子纠结这许久?”

    一听卫恒提起多年前惨死的嫡长子,卫畴身形朝后一仰,举手加额,捂住了双眼。似是藏于心底的旧伤被人猝不及防地一剑捅开,让他不忍直视。

    过得良久,这位一代枭雄才再次开口,苍老的嗓音里难得带上了一丝颤音。

    “孤的盎儿,那是孤最寄予厚望的长子……可惜……”

    “当年之事,确是为父铸下的大错!这些年你可是一直为此而怨恨为父?”

    卫恒冷声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是不明白,既然父王明知错在己身,亦是伤痛长兄英年殒命,为何后来收复宛城,祭奠阵亡将士时,在那猛将翟伟的灵前放声大哭,却对长兄和次兄的坟茔视而不见,只是让手下人代为致祭。长兄是为了救父王,才会葬身于乱军之中,可父王却连一滴泪都不愿为他而落,为人父者,岂可薄情至此?“

    这几句话,卫恒并未提高了音量,只是压低了嗓音,一字字说来,听得我心中酸楚莫名,两行热泪已滚滚而下。

    再看卫畴,却仍是一动不动地仰首向天,手搭在双目之上。

    他看似岿然不动,但若是细心再看,便会发现他那长长的须髯竟在不住地抖动,可见他心中亦是颇不平静。

    我悄悄地伸出手去,握住了卫恒的手,先前还灼热的大掌此时掌心冰凉一片。

    虽然这牢舍中的静默如一座巨石般压在人的心头,可我却并不打算出言从中相劝,卫恒压在心中多年的怨愤难得今日终于倾xiele出来,我是他的妻子,自然是要陪着他一起等卫畴的一句答复。

    时光仿佛凝滞一般,又是不知过了多久,才从那坐榻上传来低低的一句。

    “正因为吾知错在己身,问心有愧,这才无颜去见盎儿和安儿的坟茔……”

    握着卫恒的手,我能感觉到他的身子猛然一震,似是被什么正正击中胸口。他抬眼看向卫畴,眼底原先涌动的如潮怒焰,竟然渐渐平息了下去。

    可惜卫畴仍是双手掩面,便不曾看到他眼中神色的变化,见卫恒久不出声,只当他是不信自己所言,便自嘲道:“子恒可是觉得孤寻的这借口太过拙劣,岂有人因愧疚反而更加冷待那亏欠之人的?”

    哪知卫恒却道:“若是从前,儿臣定然不信父王所言,只当是您的借口。可是如今……”

    他反握住我的手,看了我一眼后,道:“儿臣因着同阿洛之间的夫妻□□,方知人心的种种幽微之处。儿臣亦曾因愧疚而不敢面对心爱之人,只有亲身经历过,方知这世间愧疚之情最是煎熬……”

    他深吸一口气,“原来这些年是儿臣错怪父王了,在您心中始终是记得我那两位兄长的。”

    卫畴的身形颤抖的愈加厉害,不只长髯在抖,就连衣袍也如风中落叶一般,颤动不已。

    “那吾儿可知,为何为父这么多年一直冷待于你?不但未将对你两位兄长的疼爱弥补到你身上,反而处处看你不顺眼?”

    卫恒犹豫道:“或许还是因这愧疚二字吧,父王不光觉得对不起两位兄长,亦觉得对儿臣心有愧疚,这才……”

    卫畴却轻叹道:“不光是因着愧疚……”

    他抹了两把脸,突然从坐榻上直起身子,看向卫恒道:“身为人子,子恒觉得为父如何?”

    卫恒略一迟疑,拱手道:“父王英明神武、雄才大略,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乃是百年难遇的英雄人物。”

    卫畴听了,缓缓摇了摇头,“若为父当真英明神武,又如何在宛城败的如此之惨,连自己的儿子都保不住?”

    他看着立在他身前长身玉立的儿子,一时目光迷离,像是在看着另一个人。

    “为父记得,宛城之战时你才五岁,只有这么高的一丁点儿小人……”卫畴口里说着,伸手比划道。

    “你那时虽小,说不出这些英明神武的漂亮词儿,可是看着为父的眼睛里,全是发自肺腑的敬仰孺慕之情。”

    “为父那时候,忙完军务,最喜欢抱着你问,谁是这世间最厉害的人,吾的恒儿总会无比自豪地答道:“自然是爹爹!爹爹是这世上最厉害之人!恒儿长大后,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