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城小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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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11型号的小型炸药质量很轻,可以直接贴在目标的后背,只要动作够快就不容易被察觉。” “这个罐子里装的是厚度只有1毫米的炸药,像咖啡颗粒一样,在目标物静止的时候可以倒在周围……” 唐魏汝的眼前是一堆刚刚被炸毁的汽车钢板,guntang的浓烟四下弥漫,太阳照在身上,暖风吹来,她打起了盹,一个屁股墩坐到了地上。 M82在淮城以外的其他地盘上,几乎都是当地最大的门纳机器人生产商外包出去的高端机械肢供应商,服务VIP客户,如果有不主动配合的商家,私自生产的门纳机器人在他们的地盘上流通,那就打砸烧杀,威逼胁迫,直到对方愿意合作,或者无法经营为止。所以如今唐魏汝作为其中一员,得学怎么用枪,怎么用炸弹,消灭多余的机器人,找到并且捣掉藏在城市里的机器人充电桩…… 唐魏汝一屁股蹲坐下去,正好坐到了站在她身后的男孩的脚背上,他猛地把脚从她屁股底下抽走,不耐烦地打了她后脑勺一掌,“嘿,唐魏汝,你行不行啊你,不行就滚了!” 跟她一起训练的男孩都是新来的组员,为首的这位叫马荣,皮肤雪白,长着一头缺乏健康感的姜黄色倒刺,脸上长满麻子,还有两个又高又瘦的小马仔站在他旁边,一位叫周贺,一位叫祝嘉国,一起发出了咯咯的笑声,“荣哥,人家姑娘累了,坐你脚背上是跟你撒娇呢,你要不直接抱着她听讲算了!” 看着他们一张张处在青春期的坑坑洼洼的脸,下巴上还有一圈圈初生的青黑胡茬,猪肝色的嘴唇干裂,上面都是皮屑,巨大沉重的脑袋好像似乎随时都会害脖子折断,唐魏汝脱口而出:“傻缺,你威风什么?是谁被机器人按在地上,要不是项斐过来救,可能就死在舞池中间了?”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马荣听后猛地拽紧唐魏汝的衣领,忍不住挥舞着手中的拳头,“她不就是身上装了个铁块吗?总有一天老子也能,性能肯定比那小娘们强好几倍!” 他的脸近在眼前,满面的汗水和油光在太阳下格外晃眼,男孩身上流汗后的那种难言的气味,像是随着他的鼻翼翕动,有节奏地一阵又一阵传到唐魏汝鼻腔里,她感觉快要昏厥了,不停挥动手臂挣扎着,直到教官从中间把他们扯开。 教官一手提溜着唐魏汝的领子,把她整个人拎起来,她的一双脚在地面上空晃荡,满是泥巴的鞋子掉到了地上,只听教官继续说道:“最近我们在研究动物形态的炸药,尤其是昆虫,体型小隐蔽性强,过几天会来一批新的飞蛾,我教你们怎么cao控。如果谁敢再放嘴炮,我第一个就把他炸死!” 组员一哄而散,男生们勾肩搭背地走在她前面,越走越远,只有她一人在后面踢石子、抓蜻蜓,自娱自乐地打发了一下午时间。到了半夜,唐魏汝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基地里的伙食太咸,一点都不合她的胃口,害她半夜经常又饿又渴。 她正盯着天花板放空,突然听到了从对面宿舍传出来的牌声,往二楼的窗户向下看去,一楼的灯光从没拉紧的窗帘缝隙中透出,她心烦意乱,朝灯光处走去,手里还拿着一包香烟,那是从柳卫锋的办公桌里偷来的,仍泛着潮。 她想来场云彩饱,仿佛把烟咬在嘴里就能缓解口腹之欲。于是她缩在一楼墙角里不停地点火,打火机啪嚓啪嚓的声音在每一次扔牌和洗牌后反复响起,唐魏汝心里痒痒的,有点羡慕马荣他们能和同龄人人厮混在一起,她也挺想找个人跟她手挽手或者勾肩搭背,正这么想着,她似乎又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响,于是忍不住往窗户边走去。 她透过缝隙偷偷朝里打量,不仅看到了台灯下摊了一地的扑克牌,还看到了正在用手捶墙壁的周贺,yin笑声一哄而起,虽然有意克制,但传到唐魏汝耳朵里还是有些刺耳。 她朝隔壁的窗户挪动,那扇窗户拉得很紧,唐魏汝站在黑咕隆咚的窗外,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桐寨——就像站在了爸妈的卧房门口,听到了mama起起伏伏的喘息声。 隔着墙壁,马荣粗壮如牛的喘气声,伴随着拳头砸在硬物上的声音一起传进了唐魏汝的耳朵里,她小脸涨得通红,心想:“马荣这个混蛋怎么把女人带进来了?”接着,她听见周贺说:“荣哥,你悠着点,万一她下面有机关,你就断在里头了!” “滚你妈的蛋!”马荣的骂声在唐魏汝听来就像野兽的低吼,她的手颤抖着,香烟从指尖滑落,掉在了地上。 她撅着嘴,心里的不平衡感达到了巅峰,于是捡起一块石头后跑到二楼窗边,朝一楼的窗户狠狠砸过去——“啪”一声闷响过后,四下一片寂静,马荣心虚地打开了门往外瞧,唐魏汝也躲在窗帘后面悄悄地窥探马荣。 他的皮肤极白,脂肪厚实,在夜色里像块明晃晃的rou坨。他连睡裤都没拴好,裤子从腰间滑到大腿,他慌忙把裤子提起来,唐魏汝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开垃圾车的大爷正巧推着垃圾车经过了他面前,他一把揪住大爷的领子问他:“是不是你干的?” 大爷慌张地摇摇头,手指着唐魏汝的方向说:“石头,好像是从那边扔过来的。” 话音一落,一个女孩从马荣的房间里冲出来,她看着年龄不大,十五六岁的样子,头发乱糟糟的,还光着脚丫子,她刚跑到门槛边,马荣就伸手拽住她,一把把她甩回屋里,顺势关上了门。关门之前,他用愤怒的眼神扫过唐魏汝的窗户,正好与躲在窗帘后的唐魏汝对视。 第二天,唐魏汝下楼就遇上了马荣一行人,马荣直接一把将她推倒,害她撞翻了身后的垃圾桶,垃圾散落一地,她仰倒在垃圾堆里,看着他举起昨夜她掉在门口的烟头,在她面前晃了晃,“喂,我听说你是军人生的?军人,啧,军人……害得我死了爹又死妈,害我们活得像狗,在垃圾堆里捡剩饭吃!真不懂柳组长是怎么看中你的,你该不会是……” 说罢,他紧紧捏住了唐魏汝的下巴,顺势把那根脏兮兮的香烟塞进她的嘴里,手指压着香烟在她的口腔里打圈,大力摩擦她的牙齿内壁,搅动她的舌头,她根本无法挣脱。 终于,泪水夺眶而出,唐魏汝忍不住“哇”地一声吐出了胃里的酸液,一旁的周贺和祝嘉国见状全都肆无忌惮地笑出了声。 “昨晚的事情你要是敢多嘴,我就把你扔去喂狗!” 唐魏汝舔了舔嘴巴里被抠破的rou,待人群散去,她马上在电话里跟柳卫锋告状,说马荣违反规定,把女人带到基地里。 被柳卫锋派来检查的人从马荣的床底下拖出了一具女孩的身体,唐魏汝这才看到的样貌——她的皮肤上都是抓痕和溃烂的痕迹,皮肤没有完全包裹住身体,指尖和脖颈是暴露在外的机械,边缘有撕扯的痕迹。 原来是个机器人! 唐魏汝仔细打量着她,她的皮囊很漂亮,有一对大大的杏仁眼,一张圆润的脸蛋,嘴唇小却饱满,廉价的布料下还有一对挺立的乳,乳尖把薄薄的衣衫顶起,软rou在领口下若隐若现。 一想起她昨夜的呻吟声,虽然知道那是作为性玩具被提前设定好的程序,唐魏汝还是忍不住浮想联翩,用手轻轻摩挲她手臂上的伤口。 教官打开她的身体开关,导出了她的大脑数据,才知道她是一具来自涌银街的性玩具机器人:涌银街是毗邻九曲圩的街道,是淮城娱乐设施最集中的地方,地下通道里,门头上亮着粉灯的店面就是少女们卖yin的地方,这个女孩应该是偷偷跑出来的,唐魏汝握着她的手臂一看,皮肤上还有编码的刺青。 教官问她:“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被处理垃圾的人,装进垃圾车,运到这里,带到马荣的房间。”说罢她无意中和唐魏汝对视了一眼,唐魏汝见她单纯的眼眸和白皙的肌肤,觉得她像是从温室里养育出来后又被折断的花,和项斐给人的感觉一样。 教官检查过后决定把她销毁,却被唐魏汝拽住了衣角,说想把这个机器人留下来。唐魏汝知道这是不符合规定的,但她一反寻常,又哭又闹,“凭什么马荣要什么有什么,我就不能有?!” 她的举动惊动了柳卫锋,晚上他风风火火地赶来,对着正坐在办公室里抽噎的唐魏汝踹了两脚:“你几岁了?” 她不服气,她在内江的时候爱去哪去哪,来这里以后却寸步难行,马荣和他的跟屁虫们只是被警告了一下,而柳卫锋对她却尤其苛刻,她说:“我不想在这里,我要去军队。” 柳卫锋被她气笑了,“去军队,就凭你?你这个连马荣都对付不了,就会找大人告状的小鬼,要怎么向我证明你能行啊?”说罢他推了推她的脑袋,然后把那具性玩具机器人重新扔进垃圾车送出去,表示对她的安慰。 一周后,柳卫锋把唐魏汝、马荣、周贺和祝嘉国叫上了一辆运输新炸药的货车,把他们运往淮城郊外一所制作门纳机器人的实验室里,要他们安装定时炸弹,炸毁整个实验室。 目的地是一整幢三层高的楼房,四个人进去以后就分头行动,走廊的过道就像迷宫一样,唐魏汝发现放置门纳机器人的玻璃柜锁扣都是松的;她打开柜子看了看,或许是因为位置潮湿,机器人的部分零件上有锈迹,而且一旁的盛放大脑的容器中保鲜液已经蒸发了一部分,大脑已经被腐蚀了。 此时她已经感觉到了异样,加上过来的一路都畅通无阻,楼里连人影都见不着,让这场行动这看起来不像偷袭,她想:“这座房屋貌似有点年代了,而且重要物品已经被搜查过,怎么现在才让我们来炸毁?” 唐魏汝继续绕着楼道走,无意中走进了一间cao控室——一个透明的观察窗下方是一间空荡荡的房间,设有通风口,她看了看cao纵台上的按钮,大概明白了——玻璃窗下其实是毒气出口,估计是为了测试机器人性能而建的。 “毒气室外的隔离门一共有三层,每一层门外都有开关按钮……” 正在她四下徘徊观察环境时,马荣一行人正好走了进来,盯着那几个排气口打量了半天,他们大概猜到了这是什么地方,正准备转身离去,唐魏汝又回到了高处的cao控室里,她鬼使神差地按下了开关按钮,紫色的气体从排气口喷薄而出,三人惊呼一声,马上向外跑去。 周贺和祝嘉国离排气口最近,反应不及,一部分皮肤已经被气体腐蚀,他们挥动着血rou模糊的手臂奔跑,毒气尾随其后。 而唐魏汝像个面无表情,来去如风的鬼影,曾经在山川和森林中奔跑所积累的力量、如今训练所得的体能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俯身冲向最后一层隔离门外,看着三人求生的眼神,在不到一秒的犹豫后,毅然按下了关门的按钮。 隔离门迅速闭合,六只手掌在玻璃小窗上此起彼落地拍打,六只眼瞠目欲裂,待气体滚滚袭来,他们的手掌便全部垂落,没等浓烟将他们的脸庞全部覆盖,唐魏汝便转身离去。 三人的声音都被厚厚的门板隔绝,不知是否是方才奔跑过快,她感觉双耳堵塞,突然间一阵耳鸣,她加快脚步冲出了楼房,一直向远方奔跑,直到看见站在前方的柳卫锋才停下了脚步。 身后爆发了一阵惊天巨响,几乎要把她的耳膜震破,爆炸的那一刻她猛地颤抖,心脏飞快地跳动,一回头就看到烈火在燃烧。柳卫锋一直紧绷的脸终于松懈下来,问道:“你一个人出来的?” 唐魏汝点了点头,他欣慰地说:“好,好,可以培养,看来我是应该考虑考虑,把你送到更有用的地方了?” “在楼里的时候我就猜到了,这根本不是什么爆破行动,你故意的。”她还在心悸,双手微微颤抖着,而后悄悄地把手插进了裤兜里。 柳卫锋怕了拍她的脑袋,“看来我们很有默契,和亲父女一样,有心电感应。” “我已经向你证明了,”她撅了噘嘴,“我比马荣他们,甚至比项斐更有价值,我能成为你的左膀右臂,我想去军队,你就让我去呗……” 听罢,柳卫锋掐着她的下巴,逼她抬起头来——她的五官还是16岁少女的稚嫩模样,脸上rou乎乎的,干干净净又怯生生。他想,一个平时话不多,干什么事都躲在项斐身后的女孩,现在却并不想乖乖听从安排,还要跟他叫嚣。 他不喜欢到处唯唯诺诺的人,那是扶不上墙的烂泥,相比之下他更欣赏她不服软的小脾气,能屈能伸还有仇必报的,一会儿像温玉一会儿像小辣椒,于是还颇为满意地点头答应了她的要求。 “我已经很纵容你了,你看我对谁这样过?” 柳卫锋悠哉地开着车带她离开,只对她说了这么一句话。唐魏汝总算把她那双颤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来,她再次回头望向远方那团火光,眼前的景象和记忆中的桐寨重叠了,她心悸得厉害,眼泪和泉水一样,无意识地唰唰往下流,不一会儿就被风蒸干。 她咬咬牙,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不想被柳卫锋听到,不想变成无用的、会被轻易打倒的人,不然她就会像马荣三人一样,很快被抛弃,变成他人的脚下石;就算和项斐一样装上机械肢,如果身体条件不行的话也也会很快死掉。 小时候举起mama的女士手枪,看敌人害怕的表情所产生的兴奋感在体内埋伏许久,如今又开始sao动,和愧疚感掺杂在一起。心口的玉佩因为粘稠的汗水而紧紧贴着她的皮肤,存在感尤其强烈,她拿起来一看,上面竟然有一条细细的贯穿裂,她从没见过,心想:“难不成是刚才爆炸的声音震碎的?” 下车后唐魏汝偷偷买了几瓶蛇酒,坐在路边一口一口地灌,不一会儿便气血上涌,她不自觉地迈开脚步,朝地下通道的粉红店走去。 室内乌烟瘴气,空气十分燥热,艳丽的玫红色荧光灯洒在她身上,她果然看到了那具蜷缩在角落里的熟悉身影——那个乘垃圾车离开基地的机器人此时正坐在沙发上。 四目相对中,机器人缓缓站了起来,唐魏汝见她还记得自己,便大胆地抓住她的胳膊,直截了当地说:“你和马荣做的事……我也想要。” 虽然唐魏汝也看过一些成人片,只不过和磐石一样的肌rou块并不能激起她的兴趣,她虽然年纪尚小,但已经很清楚自己喜欢的是柔中带刚的、宽阔的躯体,和绵延群山一样。不知不觉中,影像里男人的脸在她眼中变得柔和,胸脯慢慢挺立了起来,腰线渐渐收缩,臀部变得更加浑圆饱满。 幻觉里,男人变得越来越像女人时,她才会感到身体燥热。 她学男人的姿势去对待这个机器人女孩,可是第一次经历并没有想象中愉快——机器人女孩的模样看起来还是太楚楚可怜,像朵小花一样。唐魏汝一直拿着酒瓶,感觉光是亲吻、抚摸配酒助兴就足够,她抹了抹嘴边的酒渍,连深夜里那种饥饿感都消解了不少。 唐魏汝擅自叫这个女孩“粉红”,叫得还很顺口:“粉红,你跟我来,带你看个东西。” 这一夜里,劣质的酒精和性欲一同催生着暴戾,唐魏汝骑着摩托车晃晃荡荡地来到了M82的训练基地,她醉得都站不住脚,眼神也眩晕得很,却能稳稳地掏出偷藏在背包里的各种炸药——那都是她训练时小偷小摸藏起来的,现在她终于明白可以干什么用了——把它们扔到基地的一幢幢楼房里,制造一出此起彼伏节奏欢快的焰火大会。 她紧紧地攥着粉红的手臂跑到远处的斜坡上,血指印都留在对方白嫩的手臂上,她心醉神迷地看着远方的大火,而后终于撑不住醉倒在了路边,难得拥有了一夜好梦。 第三天,柳卫锋看到烧毁的水泥房边停了一辆被烧焦的垃圾车,车轮边有滴滴血迹,垃圾车司机的焦尸在驾驶座上,胸口还插了把匕首。 看到这里,他对这场大火的始作俑者是谁已经心里有数。 躺在路边的唐魏汝是被柳卫锋一脚踹醒的,她一睁眼就看到柳卫锋和他的手下举着枪把她包围,她浑身一股酒臭味,粉红已经不见踪影。突然,远处响起了警车的鸣笛声,这场火已经惊动了警察,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柳卫锋揪着领子拽上了车。 面对唐魏汝给基地投炸弹这样的挑衅,柳卫锋强压着怒火跟她说:“你能炸车子炸房子炸你看不惯的人,都是因为有我的默许,不然你以为你是谁?你连手里的炸弹都是我的。” 想象中柳卫锋会对她拳打脚踢,把她关起来折磨三天三夜之类的,不过他并没有这么做。柳卫锋立即停止了培养她的一切投入,面对警方的调查他也没有托人打点,反而托人向警方提供信息。唐魏汝成功地被归入嫌疑人之列后,柳卫锋便以此为由把她送去了西南赭州。 离开的前一天,粉红意外地出现在了唐魏汝经常去的烧烤摊边,看着像是刻意在等她。唐魏汝把她带去修理店处理了局部残破的皮肤和生锈的零件,当她发现粉红的大脑里是真的人脑而非芯片和零件时,便决定把她暂时拆解开,装进了行李箱子里。 夜里突然刮起了大风,居无定所的唐魏汝拖着行李箱子去找项斐,遮盖脸的黑色帽子屡屡被风吹走,她一只手艰难地拖着大箱子,不停地大口喘气,却远远地看到柳卫锋从她家楼下走出来,莫名地,一种被背叛的感觉刺痛了她的心,她冲向项斐的屋子,心里话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你不是说你会罩着我吗?那你为什么不帮我?” 项斐看着她乱蓬蓬的头发和沾满油墨的箱子,把她接进家里,让她洗澡、为她做饭,自己却一声不吭,唐魏汝坐在餐桌上她就坐到沙发上,似乎有意跟她保持距离。 “啪”——唐魏汝用力地把筷子拍在了饭桌上,狠狠踢了一脚桌腿发泄不满,项斐见状便直接开口道: “柳卫锋已经对你很好了,他看你可怜没人管,就把你带到淮城;进过我们基地的机器人本来应该销毁掉,就因为你喜欢,他破例把机器人送回去;你跟别人相处不来想去军队,他就给你机会证明自己……没有他的默许,你能这么我行我素吗?小鬼头,你失心疯了,你还要得寸进尺!” 唐魏汝怔愣,她看着项斐浓郁的眼睫遮盖了漆黑的眼珠,卷曲的发丝耷在肩头,这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生起气来让人更想靠近,她忍不住便嗅了嗅自己的衣领,确认上面全是清爽的沐浴露味道后才坐到她身旁,把头靠在她的颈窝里,用讨好的口气问道:“明天以后,你会不会想我?” 这次,唐魏汝一靠近,项斐本能地产生了一种恐惧感,唐魏汝也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似乎有意推开她,于是撅着嘴说:“你怕我干嘛?我又不会把你家炸了。” 话音一落,屋内一片寂静,唐魏汝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她那双搭在项斐腰上的手越是箍得紧,项斐就越是僵硬,一会儿她自觉没趣,乖乖戴上黑色的帽子和口罩—— “我走了,我跟你不一样,我现在是未成年通缉犯,以后只能偷偷来看你,你要保密哦!” 她拖着箱子离开了,留项斐独自坐在沙发上心悸,现在的唐魏汝和刚来的时候比起来简直变了太多,她不由得思索:处在青春期的孩子,短短两三年就能有天翻地覆的改变吗? 显然,15岁起就被柳卫锋严加看管、18岁时自愿跟柳卫锋发生rou体关系以示讨好、25岁才被他装上机械肢的项斐不能理解其他的15岁少女的心,她反倒有点羡慕唐魏汝,以至于嫉妒。 但项斐说不上来具体嫉妒什么,于是就说服自己——是嫉妒柳卫锋没有跟她睡过觉、没有给她装机械肢却仍然喜欢她,因为这对自己而言不太公平。 她捧起衣摆细细嗅了嗅,唐魏汝身上的香气还残留着,她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冲动,害她差点就要冲出家门跟着唐魏汝一起走,去见识唐魏汝所说的那充满山川江河的生长地。 次日,唐魏汝正要乘车离开,柳卫锋轻轻敲了敲车窗,她见他一只手插着兜一只手撑着车顶,嬉皮笑脸地说:“你记得要躲好,看到警察就拼命逃,逃吧!” 唐魏汝把帽檐压低,狠狠瞪了他一眼,他视若无睹,立刻掏出一朵别着玫瑰花的小盒子递给唐魏汝,“项斐托我带给你。” 她轻轻拨动着鲜红欲滴的玫瑰花瓣,打开盒子就看见一只玉蝉静静躺在丝绒垫上,那是她昨夜洗澡时落在项斐家里的。 那个突然生出的贯穿裂愈加明显了,项斐还在一旁放了张卡片,上面写着: 裂纹不深,拿去修补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