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九命廿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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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山璟赶到清水峰前还担忧,若相柳清醒着,恐怕会与辰荣共存亡,他该如何劝阻相柳留存自身以待日后呢? 可他刚临至清水峰时,就已经察觉了不妙。 他的神识扫过,在其中察觉到了一丝极其诡秘的气息,而更加不妙的是,那道隐隐约约极难察觉的气息旁,还有他极为熟悉毫不遮掩萎顿散逸的一道气息。 往日里涂山璟神识扫过清水峰时,总会在这样气息处捡到喝的烂醉的相柳。 而今日,恐怕是被什么不怀好意的他人捡到了他的蛇。 涂山璟神念发现那人时,心头已是心思百转千回过,便知晓这人就是在等他回来,要以相柳性命相挟。 不过他并不知晓那人图谋什么,是图谋他的支持,还是他的阵道绝学,亦或整个涂山氏族甲天下的财富。 但他知晓那人必是在他身上有所图谋的,而且可能是知道或是猜测到了他与相柳之间的关系,才敢如此做。 他知道自己若进门,必要让付些东西出去,哪一样都算是损失惨重了,可为了相柳,又事到如今,他什么舍不下呢? 只是,当涂山璟挥袖拂开寒玉宫门,看见殿中之人时,饶以他的见闻心思,仍不免露出阴沉与惊骇来。 那一刻他恍然觉察,今日里,他怕是要不能善终。 “许久不见啊,涂山族长” 那身量瘦小的小医师戴玉冠着锦袍,施施然从昏睡的相柳身后走出,而他手上还有一根漆黑如墨的长鞭,那长鞭轻轻柔柔缠在相柳身上,将他稳稳吊在半空,鞭尾有生命一般缠在他纤长的脖颈之上。与他脖颈上那青黑的篆纹交相辉映,各自狰狞。 那一刻涂山璟呼吸都无法自控的急促了几分,他不敢相信那样死去的人,他已经确定毫无声息被他百般折磨后还放干了鲜血丢下悬崖的尸体,居然又活了过来。 还来到了他面前,拿住了他唯一的,最致命的软肋。 他不敢相信他好不容易从相柳心中驱赶出去那么一点点的人,就这样又出现在了相柳面前。 那一瞬涂山璟满腔悲凉,是有些想笑的。 这世事真是不肯宽宥他半分,他那样痛恨的人竟没有死成,而他的爱人如今,注定将与他没有了可能。 涂山璟多聪明,在看清控制了相柳的人是那个曾死在他手下的玟小六之后,他就知道,自己今日走不出这清水峰了。 如果他现在回头,躲回涂山氏,玟小六即便是玱玹的弟弟,也奈何不得他。 只要他现在回头。 可他又怎么肯呢? 他知道自己只要开口,就回不了头了,可他还是问了那句 “你想怎样” 玟小六的面容半隐没在相柳身后的阴影之中,脸上绽出一个森然又快意的笑来。 那张清秀的脸,此时爬满了恶鬼一般的恶意,好似罩上了一张无形的青面獠牙。 ‘丁零当啷’几声脆响,一把闪着幽蓝色光芒的金属针被丢在三人之间的地面上。 “这是销魂针,上面淬了我调配的毒,只要刺入周天九xue,就会经脉寸断,功法逆转,五脏蚀化,血液蒸发…受尽这世间最最极致的痛苦。 而且在这期间你还不会死去,你会清醒的感受那些,直到神智崩溃,灵魂消散。 愿意尝试一下吗?涂山族长?为了你这个情人教主?” 玟小六话中带着恶意与玩味,同时抬手勾了勾相柳有些松垮的衣襟,露出了他半片锁骨与胸膛,和其上缀着的点点暧昧的落红。 涂山璟面色阴沉的看着玟小六的动作,恨不得一刀斩断对方那冒犯,触碰相柳的手,可如今他却不能,亦不敢。 “我答应你,你就放了相柳” “我可没答应过这个” 玟小六断然拒绝了,如今他为刀俎,涂山璟与相柳才是鱼rou,他缘何要与他们做什么公平的交易。 他也不怕逼急了涂山璟会让他放弃相柳逃离,即便他逃了,他也会再找上他,让他付出代价的。 那销魂钉他做了一十八枚,正是为了让涂山璟与相柳这两个狼狈为jian的伪君子和魔头准备的,他们都逃不了。 至于会不会逼到涂山璟与他同归于尽…他也是不怕的,有驻颜花护身,这世上已再没有什么人能够再肆无忌惮的伤害他,欺辱他,夺走他珍视的人了。他只不过是不愿意多浪费一番功夫,能这般兵不血刃自然是好事。 涂山璟觉得他这回答着实可笑,拳却攥紧。 “你倒是比我会做生意,这做的是一桩绝不会亏的无本买卖” “哪里哪里” 玟小六却反口相讥,不过面上笑吟吟的,倒真像寻常商人间的相互恭维。 “当年涂山族长一遍遍放我鲜血时,不是也未曾给过我什么酬劳交换,这空手套白狼的买卖还是涂山族长做的更顺手些吧” 涂山璟知道玟小六不过是在提醒他,提醒他们之间深仇血海也没什么可交易的余地。 “好” 涂山璟点了点头。他眼帘低垂,眼睫在面上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 “甚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弯腰,似乎真的打算去拿起地上那几枚淬毒的钢针。 玟小六看着涂山璟这顺服低头的模样,心中却无甚快意,反倒有了一丝不详之感。玟小六经历许多变故到如今,已然知晓,这世上许多东西信不过,可唯有他自己是可以依靠的。所以他立刻扯动手中长鞭,意图将相柳拽到身前。 但这一动作似乎恰合了涂山璟之意。与他这个由相柳亲自教导又伪装了相柳几年的人相比,战斗方面,突然天降横财空有能力的玟小六着实略逊一筹。 刀芒乍泄,就着玟小六的动作,正正好好削断了那条漆黑的长鞭,险之又险的擦着相柳的颈侧划过。 若是玟小六不扯那一下,这一道刀芒反而会落空,偏偏他的动作却送了一程。 那蓝白刀芒渺若清风却又凛如冰雪,颇有几分相柳真传,从玟小六身旁掠过时,冷得他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虽然他的身体已经不再畏惧这种级别的寒冷,可有些反应似是已经成为本能。 失去擎掣,相柳软软向一旁栽倒,而玟小六更是反应过来,手中断鞭化剑推手向与他相距不足两米的相柳送去。 而涂山璟则一手攻击玟小六,一边抢身向相柳冲去。 一切发生在须臾之间,歪倒的相柳不等落地,涂山璟与玟小六已经交手了几个回合。 不过涂山璟悍不畏死,如相柳一般,只攻不防,全一副不要命的打法,加上玟小六战斗经验不足,一时倒是涂山璟占了上风,甚至在挪移间已将相柳纳入了自己身后保护的范围内。 当相柳倒地时,涂山璟正将玟小六一刀击退,反手将人捞进了怀中。当即便迫不及待的检查其身上有否什么异样或伤痕。 玟小六冷冷笑着看对面相偎的两人,眼中蕴着嗜血的残忍。 涂山璟检查相柳也不过呼吸,发觉对方无碍,一边松了口气的同时,一边警惕对面竟再无动作的玟小六,且也开始思考逃离的法子。 然而灵力运转的些许滞涩令涂山璟心头一震。那是刚刚他探查相柳身体后回转而来的一缕灵力,但此时已与他体内浩如烟海的灵力汇聚纠缠。 他没听说过有这样的法术或是能力。 涂山璟胸口滞闷,体内灵力运转愈发缓慢,堪堪将要停止一般。 此刻玟小六竟毫不设防的向他走来,涂山璟挥刀斩去,可刀芒脱出的瞬间,他却胸口剧痛,一口鲜血吐出。 而那道刀芒也失去了往日里粲然的光华,不及袭到玟小六身前便已然消散了。只剩下一缕清风,吹得玟小六的发丝微微摇动。 涂山璟知道,绝不能让相柳再落回玟小六之手,可如今,他又还有护住相柳的能力了吗? 困兽犹斗一般,涂山璟接连取出数道阵图强行激发,层层将他们二人护于其中,而代价则是他又接连吐出几大口鲜血来,甚至不小心染红了相柳皎白的衣摆。 玟小六走到那层叠的法阵旁,轻触了一下阵法的防护,便被电光将手指撕出一道深可及骨的伤口。 “威力真是惊人呐” 玟小六将受伤的指尖含进口中,有些含糊的说道。 “不过可惜,却也只是困住了自己而已” 涂山璟已经跌坐在地,听着玟小六的讥讽微微喘息。他何尝不知此法不过只能拖延些许时间而已。他没人能指望,而相柳更没有。 他们不会有救援,也没有后路,他们只有彼此了。 不,或许相柳还能有。 涂山璟抱着相柳的手逐渐收紧,可最后却又有些无力的松开。 如果等来玟小六的救援,相柳如何反而更不可控。 他将仍旧酣睡正香的相柳轻轻放在地上。或许是两人刻意为之,先前那极为凶险又几位短暂的争斗都没有波及相柳丝毫,所以他没有被打扰到好梦,仍在酒意中醉得好眠。 涂山璟撑着膝盖,有些费力的站直身体,抬手擦去了唇边的血迹,轻声开口。 “你可以报复我,玟小六” 他没有叫玟小六的本名,反而叫了他在清水峰时,在防风邶面前的那个化名。 “但你不能伤害他” 涂山璟垂眸,望着地上白衣染血的相柳,眼中的心痛甚至在推动着他的瞳孔颤抖。 “呵……” 玟小六只嗤笑一声,对于涂山璟的话他除了觉得好笑,并无什么其他感受。 对于自己的仇人,一对魔头恶鬼在自己面前搞伉俪情深那一套,玟小六表示他完全无法被感动。你们愿意为了对方去死想护住对方那是你们的事,他只想他们都去死而已。 可涂山璟却好似浑不在意他的态度,继续说道 “他是相柳,却又不止是相柳。 他还有另一个名字和身份,我想你应该会知道。” 涂山璟忽然抬起头,那双黝黑的眸子噙满不甘与悲凉。 “是你带正道进入辰荣的吧,除了你诡异的能力,我想不出正道还能有什么变数。 如果不是因为他带你回来,辰荣不会有今日;如果不是因为他为了你去引走天罚,你们也不可能杀入辰荣;如果不是因为他带你回来,他还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修仙界第一人,而不是要被你拿剑抵在脖子上要挟……” 涂山璟一字一句仿若泣血,哪怕玟小六明知这可能是鳄鱼的眼泪,可能是恶鬼的欺骗,可那一刻,他仍不由将目光落在了那重重法阵中央,闭目沉睡的魔头脸上。 那个魔头,有着一张与他的邶,一模一样的脸。 只是他的头发是银色的,太过冷冽逼人,而邶的头发是黑色的,沉如暖冬幽檀。 但他也仅仅只是恍惚一瞬而已。他很想嘲笑那位与他哥哥斗了十几年的涂山族长,怎么会觉得这样粗糙拙劣的谎言他能相信。 可他又突然很想顺着这位涂山族长,去听听看他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于是他面上作出惊疑状,问了一句 “你什么意思?” 涂山璟已经看不大清阵外玟小六的脸。 “你清楚我在说些什么” 涂山璟抬起手,将不远处那几枚钢针摄入手中,即便伴随与此的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与即将到来的,携带无尽痛苦的死亡。 “折磨你的那些事,不过是源于我心中的妒忌,那是我心中的晦暗,从头至尾都与相柳无关,说是他下的令,不过是想让你恨他而已。曾经在你面前表明身份的人也是我幻化的,你在辰荣那些年,除了在铁木峰地牢那一次外,你见过的相柳,都是我。 他不愿欺骗你,更不会伤害你。 是我恨他那般在意你,恨到只想杀了你。 只可惜,你却没有死成。倒让他这些年来支离破碎的情意与相思,尽数错付了。” 玟小六瞳孔微动,他看着那拿着销魂针,摇摇欲坠一般的涂山璟。对方仿佛已不再是同他辩驳,倒更像是在忏悔自己,向何人忏悔,也分不大清,只是那忏悔中掺杂的担忧与不舍太过强烈,就令玟小六都好似感受到了真心。 可恶鬼又怎会有心呢? 都是为了保下那个美艳魔头而说的谎言吧。只是他太会演戏了,演的这样真切。 “你要我信你?” 涂山璟猛然盯紧玟小六,他那双眼此时布满血丝,好像要抓紧最后的稻草。 “你可以不信我,玟小六,但如果你真的爱防风邶,如果你不想后悔,你就不能伤他,你不能伤他” 说到最后,涂山璟的话音都在颤抖。 “只要你不对他下手,哪怕你将我千刀万剐也可以,那些罪孽是我犯下的,也该由我偿” “好” 玟小六也不知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可能是鬼使神差,也可能只是恶劣的想在这人临死之前戏耍他一番。 于是他答应了他。 他甚至在那人绽出希冀的目光中以道心发了誓。 一如他与防风邶进辰荣之前发过的那个誓言一般。 “我以道心起誓,若我伤害九命,凡我所喜,都将成痛。凡我所乐,都将成苦。” 听见誓言那一刻,涂山璟像是放下了心,那九枚淬了剧毒的钢针,被他自己一枚一枚钉进自己的周天九xue。 那是在自己剜自己的心,自己在剖自己的肝。 万虫啮身的痛,和着烈火灼身的苦,仿佛五脏六腑都在融化,好似每一处血rou都在叛逃。 可他以为玟小六信了他的话,以为相柳有了玟小六做他的路。 所以他心甘情愿。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句誓言早在玟小六进入辰荣时便发过了,也早在他将辰荣阵图循他意泄露时就已经开始应验了。 这本就是一句已经被违背过的誓言,又何惧再发下一次呢? 玟小六看着倒在地上,已经痛苦到瞳孔扩散的涂山璟,他手中握着最后一根钢针。明明已经连自我都未见得仍记了,却还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将那根钢针刺进了自己的眉心。 真是可怜,真是凄惨。 玟小六眼见着涂山璟的瞳孔扩散到极致,最后变得浑浊涣散,他的七窍之中汩汩流出鲜血,染红寒玉铺就的地面。 如果没人杀死这具仍有气息的躯体,他的灵魂就会永远囚于其中,永远承受这种痛苦,直到灵魂都崩溃为止。 由涂山璟激活的重重阵法开始黯淡消散,玟小六走到他身前,看着他身下铺满的殷红鲜血,忽然觉得有些恶心。 不止是觉着这猩红的鲜血恶心,更是觉得如今的自己,也令人有些恶心。 他或许应该放过自己。 玟小六阖了阖眸,随后举起长剑又落下,一剑刺穿了涂山璟的心脏,结束了他的痛苦。 而他抬起头时,却正好装进,那只怔愣醒来的蛇妖眼中。 相柳醉得尚且头疼,却被身下的鲜血烫的清醒,他望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得惨烈的一如他几百年来无法遗忘的旧国噩梦。 “你没死……” 相柳望着那张清秀的脸,自顾自的呢喃。 “可是你杀了涂山……” 即便是醉后刚醒,加上眼前的冲击,相柳也在转瞬间便想了清楚,涂山已死,那眼前之人又何止杀了涂山。 他所在意的辰荣,怕也已随着涂山…… 相柳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可本能已让他冲了上去。 猩红的妖瞳,尖利的獠牙,一如玟小六这些年来的噩梦一样。 只是如今冲来的这魔头,不再戴着面具,而是有着一张他爱人的脸。 玟小六的修为在驻颜花加持之下能与涂山璟打个平手,即便相柳经验丰富,妖兽身躯rou体强横,也不是他的对手。 交手几十回合,便被玟小六刺穿了肩头挑在半空。 那一身雪白衣衫此时凌乱染血,犹如寒玉宫外满地落红的扶桑花瓣,被入侵的外敌无情的踩入尘泥。 灵力已尽,旧伤作祟,加上此时新伤,相柳无力再战也无力反抗。 他握着刺穿肩头的长剑,那长剑刺在他肩头的骨缝之中,剜着他的血rou挑起他一身的重量。 咯咯的骨骼割磨声令人牙酸。 可相柳却已觉不出那些痛了。 那些身外之痛,又有哪一样抵得过他如今心上的痛呢? 那颗他曾小心翼翼奉送出去的真心,此时被豁了好大一个口子,呼呼地灌进这山巅上穿堂的冷风。 好像要带走他全身的鲜血与生气,冷的要将他整个人都碾为齑粉了。 相柳是想笑的,只是口中尽是鲜血。 那一刻,他是要与玟小六同归于尽的。 妖与人类修士不同,妖有妖丹,可自爆,尤其相柳还是修毒的蛇妖,若他自爆,方圆千里之内,日后起码千百年内都再不会有生机。 涂山璟以为相柳无路可走,可他终究不是相柳。 相柳即便死,也绝不会是行至末路的含恨而终。他宁愿与敌人一道,光明正大的同归于尽。 只可惜,在那一瞬,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人令人控制了相柳逆行的功法,强行停止了他自爆的进程。 可同样,他却也制止了玟小六要杀相柳的行径,只说他会处理这个魔头。 那日的最后,清水峰燃起了一场大火,焚尽了漫山的扶桑。 凡间界津津乐道,说那一年的修仙界发生了许多大事。辰荣伏诛,九命授首,只余焚尽的残躯葬于清水峰上。此后修真界一统,再无魔教,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