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源 - 其他小说 - 平安传(校对全本+隐藏)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246

分卷阅读246

    王典史先是欲言又止,然后有些犹豫地说道:“上吊自尽。”

    张宁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冷道:“不会吧。官员犯罪大不了砍头,诛灭九族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到的待遇,汪知县家应不至于。你定有别情隐瞒我。”

    王典史左右瞧了瞧,终于忍不住八卦地靠近悄悄说道:“成国公到石门县来过一趟,偶见汪知县妻美貌,他自恃功臣勋贵目无王法,见色起意,便将汪妻先jian后杀,当场将其幼子摔死,惨不忍睹;后来部将又逼死了汪知县的高堂……成国公放话出来那些人都是畏罪自尽,整个衙门里没人敢多说话,说了也没用,皇上还能为了一个背叛他的罪官家眷,杀成国公不成?不仅没用,反而平白得罪人惹祸上身。”

    “竟有此事……”张宁一怔。忽然想起南京张家……真他妈的上梁不正下梁歪,皇帝带头干那样的事,勋贵也是跟着残暴至极。

    王典史又小声说道:“汪知县一时没杀,兴许因为成国公的部下想做做样子、在送他进京的途中下手,可后来不知是忘了还是怎地,汪知县一直关在牢里也没人来管。”

    “把他放了吧。”张宁道,“让他出来做知县,到时候万一本县又被官府收回去了,你们也多少有个说法。”

    王典史愕然,片刻后才微微有点怨言道:“汪知县本来就没权了,这回再推也推不到他身上。”

    张宁拍了拍他的肩膀:“或许石门县以后再不会易主,你们便能安心了。”

    王典史:“……”

    张宁接着就来到了后院,走到此前关押过汪昱家眷的房前屋檐下时,他轻轻掀开窗子,往里面看了一眼,已是人去楼空。物是人非。

    一个连姓什么都不知道的妇人,只见过两面。不知为何此时他心里竟然有些淡淡的伤感。

    抬起头时,院子里的枫树光秃秃的已无红叶飘零,不过仔细瞧一下,能发现树枝上隐隐已有新芽。春天在不知不觉间渐渐要来了。

    ……张宁率军在石门县休整了一天,就立刻率兵进逼澧州。这回的情况已完全不同,威胁澧州不再是佯攻:九溪卫等地的机动兵力被调走,没有了制约;张宁手里的总兵力增至一千人。澧州,一个偏远小城池,没正规军、防御薄弱;澧州离石门县很近,百姓们能知道石门县破后无事的情况,也就没有不要命死守的动力。这座城,没有任何能防住的理由。

    另一方面张宁又派人回凤霞山送信传递消息。首先让姚和尚尽快把兵器局上下的人员派出山来,然后有兵马去接应(永定卫大小是个威胁);其次才通知那些以前想加入军队的分坛主,派人到慈利县来联络,商议制定人员往来的行程。

    那么急迫地调兵器局出来,不为别的,只为造炮。

    张宁在永定卫充分尝到了拿防守比较坚固的城池毫无办法的滋味,那是因为没有攻城武器。他只需要一件神兵:大口径臼炮。

    真正的攻城利器,不是红夷大炮而是大口径臼炮,这玩意工艺要求低连炮膛磨制也无需精细,却能让古典城池真正颤抖。就连世上唯一的不落之城君士但丁堡也在火炮的yin威下破了一个大洞,更别说永定卫这种城了。

    (君士但丁堡,几百年间不断用石料加固城墙,高度厚度已经到了让任何古代军队完全失去攻城欲望的地步,号称世界不落之城,罗马帝国最后的火种。但它还是在几十万大军的围攻中,在火炮的咆哮中终于陷落了,从此西方一个时代的结束,也是一个时代的开始。)

    如同枫树树梢的红叶,飘落之后一定会有新芽崭露,何须哀叹那些逝去的华丽?

    第二百一十四章子不复仇非子也

    石门县“前任”知县汪昱被王典史从牢里放了出来,他穿作囚衣一身狼狈。王典史说衙门后院的屋子已经被张宁的人占了,只能将汪昱安顿在县衙吏员住的房屋;又说梁师爷在城里等着还没走。

    在外地做官的汪昱在石门县并没有房产,县衙后院就是他生活起居的地方,现在是有家不能回。他的精神萎靡,表情沮丧,谢绝了王典史为他在县衙安顿住处的好意,打算出衙门去寻梁师爷。梁师爷等是家乡带来的人,总是能接济一下。

    王典史忙好从袋子里拿出一块银子来,劝道:“一点小意思您别见笑,要不先换身衣服再出去?哎,咱们也算同僚一场,眼见堂尊落到如此地步,大伙心里也不好过……您别怪大伙,那成国公乃当朝权贵,下来又带着兵权,谁敢顶撞他?其实同僚几个也好心求过情,可是人微言轻,成国公哪能听咱们的……”

    “我如今只是一个罪人,别叫堂尊了。”汪昱口气不善,倒也没有恶言相向。他对王典史这帮人自然是一点好感也无,对于他们之前想拿自己顶包扛罪的心思、是一清二楚;不过想来官吏们也不是存心害人,所以谈不上仇恨。而充满仇恨的对象是成国公朱勇,汪昱无时无刻不想生吃这个恶棍的rou。

    但是愤怒与仇恨之后,他又产生了一种自暴自弃般的无力感,因为他小小一个文人根本拿贵为国公的人没有办法。次感觉,圣贤书是白读了,还不如从小目不识丁练就一身武艺,如古之侠客一般有能力血溅五步……杀母之仇、夺妻之恨,同时发生在他的身上,但凡一个有廉耻之心的人,也会有强烈的耻辱感。

    汪昱声音有点哽咽道:“我本来就是个罪人,何避囚衣?告辞。”

    说罢披着一头又脏又臭的长发穿着囚衣大步向门口走去。

    出了衙门,只见梁师爷和几个家奴正在外头等着自己,旁边准备了一定轿子,可能梁师爷是通过衙门的官吏或胥吏得到的消息。姓梁的幕宾名叫梁砚,他当然不穷,虽然俸禄是知县私人掏腰包、而知县的年俸折白银不超过四十五两,但他们不是靠俸禄维持生计的;就算县官没有明目张胆贪污受贿敛财,正常的陋规就够他们花的了。

    梁砚及几个奴仆一见到汪知县就跪伏在地大哭,极其伤心,反倒是汪昱只流了几滴眼泪,悄无声息。汪昱上前将他们扶起,问道:“梁先生可已将家母及我妻儿收殓入土?”

    “只设了令堂,骨灰供奉于内,还未入土,因老奴以为少爷更想将骨灰送回家乡安葬。”梁砚哽咽地回答,倒也不影响说话流畅。

    汪昱微微有些诧异道:“已经火化了?是朱勇的人干的?”

    梁砚点了点头,垂首“嗯”地应了一声。汪昱便不再多问,很容易就能想到:朱勇的人不过是想毁尸灭迹,消灭证据。虽然按理是没人愿意来查朱勇的,但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他们还是要遮掩一下。

    “本来老奴只想租一所宅子,可那租屋的人知道咱们要设灵堂,便不愿租出来,只好购买了一所房屋,就在县前街东侧。”梁砚接着就说道。

    汪昱叹道:“我落到这般田地,梁先生冒性命之忧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情谊已尽到,你们可自主散去,跟着我也没什么出路了。”

    梁砚又跪了下去,一脸伤心道:“老奴在汪家几十年忠心耿耿,做错了何事,少爷为何要撵?”

    汪昱不想解释,很明显……自己孑然一身、要求这些人留下才会害了他们。他颓然地说道:“先带我去灵堂罢。”

    一行人抬着汪昱来到设灵堂的宅子里,麻绳白衣是早准备好了,汪昱便沐浴更衣披麻戴孝去灵堂,说要为先母守灵。

    梁砚在衙门门口已经哭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