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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下巴尖上徘徊,他用手掌将我的脸包裹住。 他的掌心热得几乎将我融化。 “可是我适应不了……”他慢慢说,声音沙哑得不像样子,“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他一句话就戳到我心底最软的角落,几乎将最后一根羽毛重量的砝码也赶走。我的眼睛又朦胧起来,心中筑起的长堤正在分崩离析。 我抬头仰视他,看到他微微冒头的细小胡茬,看到他杂乱无章的浓眉。他的脸颊瘦削,两根长长的龙须眉毛蔫头八脑的,再也不复从前的精气神。 我吸了吸鼻子,那句“你过得不好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就在唇齿之间,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他的手掌仍旧覆在我的脸上,肌肤灼热,竟给我带来足以抚平所有伤痛的慰籍。 “小满,”他说,“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我的眼泪决堤而出,压抑了五个月的感情像火山喷发一样被他轻易地引爆,火山灰毫不留情地覆盖了我心底的每一个角落。那杆天平早就已经消失不见,“再也不要搭理他”的这个提议已经被漫天的火焰焚烧得一丝不剩。 我狠狠地抱住了他。 他反扣住我,手那么热,力气却仍旧那么大。他的胸膛那么宽阔,我听到熟悉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快速而有力。 我将脸埋在了他的颈窝里。 “不好。”我说。 他无疑是听到了,然而却丝毫都没有表现出一个被拒绝的人应有的自觉。我甚至觉得他将我搂得更紧,更用力,恨不能将我揉碎进他的骨头里。 “除非……” 他的胡茬蹭在我的额头上,扎扎的,又痒痒的。他力道太大了,禁锢得我几乎动弹不得。我挣一挣,他却只知道抱得更紧。 “除非什么?”他咳了两声。 “除非你把我的蓝帽子鸟还给我。” 他听罢,没有低头看我,只是将下巴抵在我的脑袋上。我想抬头看他,他却死活不让,固执地将我按在自己的胸膛上。 我听到他快速的心跳声,还有他微微粗重,似乎是在努力压制的呼吸。 然后我竟觉得自己不可思议般的,听到他的眼泪落下来的声音。在这样的环境里,四周不断充斥着人来人往的脚步声,雨点打落窗格的噼啪声,还有外面经过的救护车声,嗡鸣一片。可在我的耳朵里,他的泪水就像是被亿万光年倍地放大,一滴,又一滴,落进我的发丝之中。 那个瞬间,甚至连我自己都怀疑自己: 怎么可能,在这些噪杂中,我怎么可能听得到他的泪珠滚落? 可我就是听到了,清晰的,直接的,响彻心扉。 …… 这是我唯一一次—— 听他落泪。 ☆、第十七章 策略与坦诚(1) 我跟石越卿之间的事情,我一点都没有给我爹透露。 从小我就在我爹的教育下长大,我跟我爹之间,十几年的经历可以写上一部战斗史。 他太了解我,我什么时候会耍小聪明,什么事情是我的软肋,我手足无措的时候怎么办,我什么时候会失落到极点,他从我的语气里,都能猜得清清楚楚。 我也了解他,他对什么事情在意,对什么事情会发表看法,对什么人会不屑一顾,对什么人会仔细分析,我只要预计,一定是八九不离十的。 因为我们都太在乎彼此,相处的时候就更要讲究策略。 然而有时候,策略不管用。 …… 我们两个在医院里的这一个长长久久的拥抱,是被一声响亮的巴掌打断的。 我愣一愣,从石越卿的怀里抬起头来。 只见Allen的挡帘被哗啦一声拉开,我看到Allen捂着脸上的伤口疼得呲牙咧嘴,而田小姑娘脸上绯红,却满眼都是怒气冲冲。 她腾的一下从床上站起来,拿起自己的东西,一边往外走一边对我说:“小满我先去外面等你们,你们交完钱就出来找我。”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就只见Allen吊着一条腿,鼻青脸肿地在床上大叫: “哎!我还不知道你的联系方式呢?!我怎么找你啊?!哎!你别走啊!” 我这个时候也没有心情去理Allen。我微微拉开我们的距离,抬手摸一摸石越卿的脑袋,烫得要命,简直都可以煮鸡蛋了。 我有点慌了。 “你怎么了啊,怎么烧成这样?”我四下张望,想叫医生来,“这里正好是医院,要不要挂个点滴什么的?” 他揽住我,拿起我的手机和钥匙。 “走吧,小满,我没事的。” “什么没事啊,你都跟个火球一样了,还逞强。”我拽着他的衬衫领子,“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找个大夫来。” 我说着就真的要去,他一把拉住我。 我回过头来。 “不用,真的不用。”他见我不依不饶的,抬手将我的碎发别到耳后去,“那我要是让你找大夫来,你答应我做胃镜吗?” 我一下子被他噎住,皱眉瞪着他。 他终于笑起来。 他的笑容我想念了那么久,在我心里勾勒描绘了那么久,现在终于又出现在我的眼前了。为了他的一个笑,我觉得自己做什么都行。 我被他揽住,只听他说道: “小满,我们先回家吧,回家看看情况再说,好不好?” “回哪个家?”我被他说服,窝在他怀里问,“我没有你家的钥匙了,还你那只小鸟的时候一起交给左欢了。左欢他在伦敦吗?他也跟你一起回来了吗?” “不在,”石越卿摇头,“他还在国内呢。” “那你有钥匙吗?” 他说:“接到医院的电话我就直接去机场了,没有回去拿钥匙。” 他的眼窝深陷,眼圈几乎都发青了。我这时候才看到他的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像是很久都没有睡过一场好觉。 “你在飞机上睡觉了吗?”我有点心疼地问。 “没有,我睡不着。” 他将我的钥匙递给我,我接过来,想了一想,又抬起脑袋来看着他。 “要不今天晚上去我那里凑合一下吧。”我建议道,“我那里虽然地方小,但是我可以让房东再拿一张折叠床的。而且我那里离得又近,走几步就到了,不用再坐车了。” 他愣一愣,然后看着我,眼睛里似笑非笑的。 我瞪他一眼:“我可还没有原谅你啊,这是看你发烧了所以才收留你的,你少动歪脑筋。” 他揽着我,我们一边说着就要一边往外走。结果Allen这时候拍了拍小桌子,发出乒乓的声响。我们回过头去,他大叫道: “小满,你们别走啊,先把汐凰的电话号码告诉我啊,没有电话号码,微信也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