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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侧梯,只有半米左右的宽度, 一般方便船上工作人员上下。 她单手攀着绳索, 借着手臂的力量,几步就跃了上去。 裙摆几次在水面上飘过, 都没有沾湿。 船夫愣了一瞬, 随后又笑了起来:“我怎么忘记了,你们这样的姑娘——” 他只说了半句, 但是什么意思,两人都明白。 她们这样的人,到底是不一样的。 余初拍了拍手上的麻绳屑:“我叫余初, 大哥怎么称呼?” “小满。”船夫咧嘴,露出一口白牙,“他们都叫我蛮子。” 就跟现代区,每个城市的部门办事风格一样,在古代区,各个驻点的风格差异化也很大。 云锦驻点的风气,余初曾经有所耳闻。 他们百年来都有收养孤儿的习惯,建立了自己的孤儿院,供他们吃饭睡觉,请先生教他们读书识字,不适合念书的,就送到一些师傅那,学习一技之长。 只有很少的比例,会进入驻点,在外围做一些协助工作。 传闻初代的负责人是个起名废,就对照着中药和节气表,点一个算一个。 比如夏至、立春、谷雨,板蓝、田七…… 后来这一传统就延续了下来。 所以真掰着手指算,他们虽然是个古人,却吃着驻地的,领着驻地的薪水,干着驻地分配的工作,跟她能算得上是半个同事。 余初对眼前这个这编外同事印象很好,礼貌客气道:“小满哥。” “当不起、当不起。”小满一脸通红,连忙摆手,“余姑娘还是叫我小满吧。” 余初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她看着空荡荡的船,他们的动静并不小,聊天的声音也没有压着,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出来。 “小满哥,其他人呢。” 小满低着头看着余初,眼底慢慢浮出悲凉:“余姑娘,你跟我来。” 余初跟着小满,一直从船头走到船尾。 小满并没有走进船舱,而是在船舱门前的右侧,半蹲下来,用手打开了一块木板,露出甲板底下的空间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余初:“余姑娘,底下黑,小心脚下。” 两人一前一后,顺着绳梯而下。 入口微弱的光,能照的地方并不多,余初眯着眼睛,好一会儿才看见里面空间巨大,黑乎乎的,似乎堆满了东西。 小满一个人踏进了暗影之中,不一会儿端了一盏油灯站在不远处:“余姑娘,这边走。” 余初这才看清,底下堆满了一个个大小一样制式的箱子,里面装着的都是驻点日常要用的物资。 有衣物、有罐头、有药物、也有书籍和设备……的确如同卢戈所说,这些备用地方,物资齐全。 完全足够从头再来。 “到了。”小满在不远处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余初,表情隐在了阴影之中,“他们在这。” 死寂的空间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余初心里咯噔一下,手心发凉,头皮像是有寒风灌入,顺着脊椎一直到了四肢。 一时间竟所有的力气都被抽了出去,双脚仿佛被钉在了地板上。 连挪动一步都十分艰难。 她稳了稳心神,踏出了几步,步伐踉跄,扶在身侧的箱子才没有倒下去。 前方的空地上,摆着十几单人床,床上的人静静的躺着,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子,一动不动。 小满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余姑娘。” 余初躲开了小满的搀扶,一步步的走了过去,身后的小满亦步亦趋的跟着余初。 等走进些,余初才看清两个人的正脸,他们紧闭着双眼,消瘦的几乎脱了人形。 她伸出手放在其中一人的脖子上,感觉到脉搏,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 他们还活着—— 余初手紧紧的抓着被单,如同从岸边回到水里的鱼,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 船底的空气呛得她双眼发红。 这些人,余初大半都没有见过,但是这里每一个人的档案,她都记得。 左边数第一个,戴眼镜的青年,叫方启明,魔都大学历史系第一毕业,会写一手漂亮的钢笔字,未婚,毕业论文曾经让自己师父拍案叫好。 左边数第二个,叫任桥,四十三岁,行为学家兼心理学家,帝都学院客座教授,以古代区演进观察员身份进入,性格温和,学识渊博。家里有一个女儿,刚上初中。 第三个: …… 好一会儿,余初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小满哥,多久了?” “三四个月了。”小满如山的身影似乎一下子就垮了。 “过年的时候大家都还好好的,冬至、三七、决明子、谷雨、于先生、景姐、还有鸽者和鹰者,所有人都赶回来了。” “年夜饭整整开了十桌,于先生做了烟花,许先生写了春联,钱掌柜发了红包,任先生还唱了歌……大家都好好的。” “可是正月后,就开始陆陆续续有人高烧不退,大家以为是伤寒了,找了于先生开了药。可是发烧的人还是越来越多,他们总是烧着烧着就昏迷了,好一点了醒来吃东西,意识却还是模模糊糊的,就又昏了过去。” “我们没办法了,冬至、三七、决明子还有那么多人,都出去了,去了南边,去了京都,去了长平,去了深山,找遍了能找的地方……” 他慢慢捂着脸,蹲了下去,哽咽声压在了喉头。 “可是,余姑娘,我们找不到你们——” *** 一个真汉子嚎啕大哭。 余初还是第一次经历过,并没有说什么,而是从一旁的物资箱子里,翻出了包纸巾,递给了小满。 小满压着几个月的情绪爆发,哭一场,反而是一件好事。 等小满哭完后,在他断断续续的讲述中,余初才知道。 这个发烧,其实也有范围。 驻点的收养的这些孤儿,像是小满和他口中的三七立夏等人,没有一人受到波及。 波及的对象,只有现代区而来的人。 正月的时候,谭宪恰好路过,带走了初期发烧的二十人。 只是发烧并没有停止,驻点剩下的几十号人,即使按照最严格的标准隔离,也没有缓解发烧的速度。 谭宪刚走不到一星期,又是二十几人发烧。 那时驻点的人病的病,没病的也连轴转照顾病人,几天没合过眼,基本上没有任何战斗力。 只有十几人,逃了出来。 谭宪在帝都,主要负责对接国师,有最优秀的医生和医疗条件,带走很容易理解。 这全副武装的陌生人—— 已经不是她一人之力,可以控制的了。 她现在要做的,应该是把消息传回驻地,让指挥部来做计划和决定。